为保证去年新栽种的果树能够健康成长,这批果树结果的时候,每棵只留下了三到五个果子。这一次二十余座果园摘下来的果子,还不如养鸡场那一座多。
养鸡场里的果树已经长成了大树,除了年初给它们修剪过无用的枝叶,就没有再控制它结果的数量,这回一共收获了六十万斤水果。所有的果子加起来,超过了一百万斤,明年这个数字至少能番五倍,达到五百万斤。
“这五十筐水果品相最好,是送去皇宫的。剩下的你若是没有其他的安排,我就全部运到酒庄,尽快将它们酿成酒。”莫颜指着院子里单独堆成一堆的各色水果,对颜君煜说道。
颜君煜随手从那堆水果中拿起一颗柰子,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就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甜中带着微酸的汁液在口腔里弥漫,又仿佛化作一股清流,经过胃部缓缓地通向全身的经络,令人精神一震。
他微微颔首,说出来的话却让莫颜十分不解:“把这些水果换成品相次一些的吧!”
“为什么?”莫颜问:“难道不该挑最好的送进宫?”
颜君煜慢悠悠的吃着柰子,丢给莫颜一个“你真傻”的眼神:“今年这批水果的品相比去年还要好,可是你能保证明年能及得上今年?若是及不上,你又拿什么让爷送到皇宫里?”
莫颜一听,很快就明白过来。虽然知道有灵泉水,水果的品相不会差到哪里,但是这种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她也只能颔首,听从了颜君煜的安排:“待会儿我在挑一批,往后就按这种品相来。”
见莫颜领悟了自己的意思,颜君煜便没有多言,指着另外一大半的水果说道:“给爷留十筐,其他的随你安排。”
莫颜也不问颜君煜要十筐水果做什么,直接让他的人把原本送去皇宫的水果搬了十筐水果到车上。
这一次,颜君煜第一次没有留在莫家蹭饭,等该运走的水果被搬上车,他就留下一千两银票一道回京了。
对于颜君煜如此反常的情况,莫颜写进了给萧睿渊的信里。到晚上收到回信,她才知道武安公府近日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他没有心思逗留玩乐。
“中风可大可小,也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武安公现在怎么样了!”莫颜摸着毛团的耳朵喃喃道。她没有见过武安公,却是听说过很多发生在他身上的英雄事迹。
如果说萧睿渊是大楚最年轻的大将军,最负盛名的战神,那么,这位武安公就是四十年前的威风凛凛的战神,同样深受一国之君的器重和万民发自内心的敬仰。
可惜,英雄迟暮,武安公在前几天的一个夜晚突然中风,不省人事。虽然被数名太医联手抢救回来,但是半边身子不能动弹,连说话也是吐字不清。就那些太医的说法,恢复正常的可能性极低,如果好生伺候着,兴许还能再活个三五年。
原本颜君煜想请鬼医出手,只是鬼医在年初就留信离开了京城,云游四海去了。鬼医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颜君煜派人出去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
武安公这场病来的凶险,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如此。萧睿渊和颜君煜是好友,颜君煜没有明言,他也不会多问,只是猜测与武安公夫人和颜二爷有关,因为在武安公病倒后,这两个人就被颜君煜软禁在家,不许踏出房门半步,也不许任何人见他们。
想到过几天就是中秋节,颜君煜恐怕不能参与,莫颜心里微微有些遗憾。作为颜君煜的生意伙伴,又有郡君这一重身份,于情于理她也该上门探望武安公一番。
这时,空间里的雪团子突然开口了:“颜颜,我赞成你去,像武安公这样的人,往往身负大气运,你若能治好他,没准儿能像萧小子那样,直接让空间升一级。”
莫颜闻言,心头一片火热:“你确定?可是距离下一次升级还得将近一千功德吧,武安公难道比萧睿渊还厉害?”
“你就试试呗,兴许就能呢!”雪团子鼓励道。
“那好,我明天先去看看情况。”莫颜答应下来,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如果真办法帮到这位替大楚的安稳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就算没有功德,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打定了主意,莫颜就让赵沐等人把所有的水果运到了酒庄,让他们分门别类的清洗干净。等她从武安公府时候,就能正式开工酿酒了。
莫颜来到武安公府递上自己的名帖,就被门房客气的请到了客厅里。
颜君煜得到消息匆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莫颜,“你怎么来了?难道酒庄那边出了问题?”
莫颜说道:“酒庄那边很好,我是来探望公爷的。”见颜君煜一夜之间,脸色有股说不出的憔悴,不由得猜测武安公的病情是不是恶化了。
颜君煜微微一愣,随即就想到莫颜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便说道:“老头子现在不方便见客,我先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见你。”
莫颜理解的点点头,耐心地在客厅里等候。这人看似没心没肺,用“老头子”这种很不尊敬的称呼来代替“祖父”二字,言语间却是处处透着对武安公的亲近。
这两人不仅是祖孙,还是良友吧!
颜君煜来到武安公居住的院落,见侍女正在给“老头子”喂水,那水却顺着“老头子”的嘴角流出来,落到垫在枕头上的布巾上,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心底的酸涩和痛恨几乎凝成了实质。
“老头子,我来喂你。”
颜君煜走上前,从侍女手里接过碗勺,亲自给“老头子”喂水。他从来没有伺候过谁,拿勺子的动作十分生疏,也别扭的很,可奇迹般的,一勺水竟然好好的喂了下去,一滴也没有流出来。
武安公中风了,言行受到了十分严重的影响,但是脑子却还算清醒,就是反应稍稍慢了一点。他一口一口喝着孙子喂过来的水,尚且灵活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欣慰来。
一碗水喂完,颜君煜又用帕子给武安公擦了擦嘴,小心的抽出了压在他脖颈下已经打湿的布巾,让侍女拿下去了。
见武安公精神尚可,一时半会儿不会昏睡,于是就把莫颜的来意说了出去,征询武安公的意见:“她会医术,虽然不知道医术究竟如何,但是我希望你见见她。”前面两句是铺垫,后面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武安公闻言,眼珠不由得转了转。
没中风那会儿,武安公就经常听说莫颜的一些事,绝大多数是从颜君煜这个孙子嘴里听到的。每次颜君煜从莫家拿回新鲜的吃食,总会在在他的面前炫耀一番,却会主动分出一半送到他的小厨房。
颜君煜不管是正经还是不正经,在武安公面前从来都是鲜活的,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女子会像莫颜那样频频出现在他的嘴边。
武安公是最了解自己孙子的人,他比颜君煜更早察觉到他这股异样的心思。本来他想先看看孙子的笑话,再戳破孙子的心思,让孙子努力争取喜欢的姑娘,结果却被人捷足先登,再也没有了机会。
这件事,对颜君煜是个打击,对武安公同样是,只不过他的打击来源于孙子的失意,很后悔没有及时点明孙子的心意,让他错失良机。
武安公自中风后,消息灵通的人不是没有上门探望,却被他一一拒绝了。现在莫颜登门,他倒是有了见面的心思,想看看让孙子念念不忘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
于是,他冲着孙子眨了眨眼,又抬起唯一一只能动的手挥了挥,催促孙子快点。
对此,颜君煜丝毫没有意外,立即让候在门外的侍女去客厅将和嘉郡君请过来。
莫颜是第一次见到武安公,即便瘫痪在床,也无法让人忽略从他的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她恭敬地向武安公问安,说了一番问候的话语。接着,就在颜君煜的请求下,给武安公把脉。
看清莫颜相貌,武安公不觉得她有吸引孙子的地方,可是一身气质却让人如沐春风,连阅人无数的他也挑不出一丝不好来。再观言谈举止,更是有种透着说不出的韵味,既不死板,又没有逾矩谄媚,一切拿捏的刚刚好。
武安公对莫颜的感官很好,见孙子的眼神几乎凝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心里的遗憾和懊悔愈发的浓重。
颜君煜的视线很隐晦,莫颜没有察觉到,但是她明显感觉到武安公情绪发生了变化,却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因她而起。
见武安公的病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重,莫颜心里又多了一分把握,于是试探着问道:“公爷,小女略懂歧黄之术,可否让小女为您把脉?”
武安公回过神来,冲着莫颜眨了眨眼,见莫颜不明白,他缓缓的将能动弹的右手伸到了床边。
莫颜见状,朝着武安公微微福身,就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取出脉枕垫在了武安公的手腕处。
颜君煜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祖父的身上。
看着闭目把脉的莫颜,祖孙俩心里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莫颜学医的时日到底不长,就算天赋异禀,医术也不会比太医院十数位太医强。连太医都没有办法,她一个学医不到三年的小姑娘,又能拿这病如何呢?
一刻过后,莫颜睁开眼睛收回了手,心里有谱了。她看了看武安公,又看了看颜君煜,就知道他们对自己没有抱多大的期望,便忍住了话头什么也没说。
颜君煜亲自送莫颜出府,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莫颜到底不想看到生意伙伴兼朋友的颜君煜为武安公的身子太过忧心,便说道:“公爷的病情不算严重,只要找对了治疗的方法,就算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自理应该没有问题。”
这几天,颜君煜听多了这样的话,他也只当莫颜这是在安慰他,于是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借你吉言,爷也希望老头子能挺过这一关。”
莫颜知道他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里没有觉得不舒服。在大楚,一场风寒可能就会要了人的命,更别说中风了。
中风是脑部出现了问题,在这个没有先进的医疗仪器的时代,哪个大夫也不敢对脑子动手,这就相当于现代的绝症了。一旦有人中风,就只能躺在床上熬日子了。
有的人中风后,不到半个月就去世了,有的人中风好几年,也还活的好好的,像莫洪氏,中风有快三年了,就算疏于照顾瘦成了一把骨头,还能每日卧在床上大声叫唤,闹得四邻不安。
从武安公府出来,莫颜没有直接回家,她带着小黑一路来到了杜氏医馆。因快要到正午,医馆里的病人并不多。没过多久,医馆里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莫颜和杜老大夫几人。
趁着饭菜还没有好,莫颜抓住这点间隙将武安公的病情说了一遍,一脸希冀的问杜老大夫:“师父,杜氏九针能治中风吧?”
杜老大夫瞥了徒弟一眼,淡淡的说道:“祖上曾有人治好过中风之人,为师学艺不精,并无万全的把握。”
如果是在外人面前,他会果断的摇头,但是在唯一的徒弟面前,就用不着藏私了。
莫颜一听,抓着师父的袖子说道:“那师父能不能试试?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杜老大夫的脸色勃然一变,厉声说道:“为师曾经说过,除非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不然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下,万万不可动用杜氏九针,否则救人就变成杀人。”
莫颜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发火,一时懵了。等她回过神来,连忙向杜老大夫认错:“师父,是徒儿不对,忘了师父的教诲,还望师傅责罚。”
见她态度诚恳,杜老大夫的火气平息了一些,语气依旧严厉:“为师对你的告诫,你要铭记于心,为师不希望哪天听到杜氏九针致人于死的事。”
莫颜知道师父是为她好,心里愈发为方才冒失的提议感到惭愧:“师父,徒儿知道了,日后定不会拿人命当儿戏,不会教杜氏九针毁在徒儿的手里。”
杜老大夫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你还年轻,有此冲动的想法也属正常,为师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平时交给你的东西,你要牢牢记住,万不可仗着自己天资出众,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下做出尝试之事,那些都是一条条人命。”
莫颜把师父的告诫深深地记在了心里,武安公的病,就只能暂时缓一缓,等她有万全的把握时,再利用杜氏九针进行医治。虽然灵泉水中的灵气,能够疏通武安公脑部中的淤塞,但是会有暴露空间的可能,她不能冒险。
从医馆里回来,趁着中秋节还没到,莫颜就投入到了酿酒中。
小清河汩汩的流淌着,将酒庄一分为二。小河两岸用石板修好了两条长长的埠头,站在埠头上清洗水果十分方便。赵沐等人花了两天的时间,将所有的水果全部清洗完毕,把上面的水珠晾晒干后,就分门别类的送去了不同的酿酒作坊。
酒庄的中心,就是酿酒作坊的所在处。作坊被绿油油的竹子层层包围,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尖尖的屋顶。竹子的外围,零星的散落着灰色的大石头,一丛丛茂密的紫罗兰从石头缝里探出来,格外惹人怜爱。
酿酒作坊只是整个酒庄的冰山一角,相比其他地方,布置上只能算是普通。毕竟作坊这块不会对外开放,当初之所以花心思布置,也是为协调酒庄的格局。
“东家,接下来要怎么做?”赵沐等人把最不宜存放的葡萄一筐筐抬到专门酿葡萄酒的作坊里,看着那些洗净的大缸,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便问起了正在检查大缸的莫颜。
莫颜闻言,从竹筐里抓起一把葡萄,对着大缸微微使力,一把葡萄瞬间变成了碎肉,“就像我这样,把葡萄捏碎放进大缸里,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把糖添加进去。”
说着就把糖与葡萄的比例细细的说了一遍。通常来说,葡萄和糖的比例是十比三,这种比例酿出来的葡萄酒会很甜,适合喜甜的妇人喝,十比二的话,甜度就小了许多,就比较适合男人喝。
赵沐等人听完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东家,就这么简单?”
莫颜摊摊手:“就是这么简单,是你们想的太复杂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们不是没有喝过葡萄酒,虽然喝起来不如那些烈酒痛快,但是他们喝起来又有烈酒没有的滋味。这种滋味说不清是什么,却能让他们下意识的细细品味,再烦乱的心情,一杯葡萄酒下去,也能慢慢平息下来。
原以为这么好的酒酿造起来会十分困难,没想到诀窍就是白糖,只要掌握好比例,就连小孩子也会酿了。
更为难得的是,东家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诀窍告诉他们,这份信任足以让他们感动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