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想把莫颜往火坑里推的范美娇在傍晚赵大人回府之时,知晓莫颜被赐婚的消息,一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竟是生生气晕过去。
醒来后,范美娇不顾丫鬟们的苦劝,一个劲儿的捶床哭闹,根本接受不了讨厌的人竟然被圣上赐婚,赐婚的男人还是一等一的优秀,不止模样好,前程好,家世也好。以后在外面走动见到了,她更得躬身行礼,这样的对比,比捅她一刀还要教她难受。
哪怕身边的丫鬟恭维她即将嫁入穆家当贵夫人,也没能教她快活起来。
范美娇在屋子里大骂了一通,除了诅咒莫颜得不到夫家的敬重,不得夫君的爱护外,还把嫁入崔家的赵姑奶奶给骂了一顿,怪她办事不利,不然及时把莫颜说给崔家的病秧子,就不会有后面的赐婚圣旨。
范美娇越想心里越恨,她知道若再不报茶楼里的羞辱之仇,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报复莫颜的好办法,于是她把丫鬟们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心腹丫鬟,在她的耳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见自己交代完,那丫头竟然迟迟不走,范美娇狠狠地拧了拧心腹丫鬟的胳膊,大声呵斥道:“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按本小姐说的去办?”
心腹丫鬟露出痛苦的神情,却不敢躲开,只是小声的辩解道:“小姐,和嘉,哦不,那个贱人到底是郡君,被人从家中掳了去,就算名声坏了,官府恐怕也会追究掳走她的人,到时候查到咱们头上怎么办?”
范美娇闻言,又伸手狠狠地拧了丫鬟一把,冷冷的说道:“你就不会把脸蒙着去找人?只要那些人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就算被抓住了,还能知道那人就是你?”
“小姐太聪明了,奴婢怎么就没能想到呢!”那丫鬟下意识的后腿两步,捂着被拧的青紫的胳膊,唯唯诺诺的奉承道:“奴婢这就去办,一定不会教那些人认出来。”
范美娇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这一次,我看那个贱人要如何翻身。”
看着自家小姐如同厉鬼般恐怖的模样,心腹丫鬟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她心里很不愿意听从主子的这番安排,她总觉得一旦做了主子交代的事情,她这辈子都完了。
可她只是个身份卑贱的丫头,主子的命令,她根本无法反抗,哪怕知晓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她也要听从主子的吩咐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范美娇不知道心腹丫鬟心中的害怕,一心沉浸在计谋得逞后,那个让他憎恨的人会得到如何凄惨的下场。
哼,最好把那个小贱人的名声彻底毁掉,让圣上收回赐婚的圣旨,就算君无戏言收不回来,也让那个贱人带着污名嫁入侯府,看她如何在侯府安身立命。
论起来,范美娇与莫颜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根本没有必要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来,可是范美娇每每想到莫颜,就会挠心挠肺的难受,总觉得莫颜会毁掉她来之不易的幸福,不自觉的生出毁掉莫颜的冲动。
主仆俩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番害人的对话,会被第三双耳朵听了去,这就注定这场阴谋不会成功。
……
得知相中的孙媳妇被圣上赐婚,许给了战功赫赫的威远侯府世子,崔老夫人很是郁闷了一阵。郁闷过后,只得为孙子相看其他姑娘。
崔平安却不愿意听从崔老夫人的安排,他的心里只有南方那个陪伴他十几年的姑娘,哪怕她出身低微,他也认定了她,重生回来,他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能与心爱之人白首到老。
这一天,祖孙俩意见不合,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
崔平安看着被他气的直喘粗气的祖母,既心疼又不愿意妥协,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一直看顾他的小姑姑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急急说道:“小姑姑,你快帮小七劝劝祖母,别让她老人家气坏了身子。”
崔晴柔就是听说母亲跟侄儿有了争吵才过来的,此时见母亲果然气的不轻,连忙走上前去轻抚崔老夫人的胸口:“母亲,小七不懂事不理解您的苦心,等他大些想明白了就好了,您保重身子要紧。”
崔平安想上前安慰,又不敢,唯恐祖母看到他气出个好歹来。
在崔晴柔的安抚下,崔老夫人总算缓过了气,食指颤抖的指着崔平说道:“你、你出去,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看着把头扭到一边,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的祖母,崔平安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沉默的拱手行礼后,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崔晴柔担忧的目光中,走出了屋子。
崔晴柔最了解侄儿的性子,看着已经成人,心性却不大成熟,担心侄儿钻牛角尖,连忙对一旁的丫鬟说道:“快跟着七爷,别让他出府去。”
那丫鬟道了一声是,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崔老夫人推开了女儿,气息有些不稳的说道:“母亲没事,你快去劝劝小七,让他别拧着,总要先见一见他舅公家的孙女,才知道欢不欢喜。”
崔晴柔蹙了蹙眉,很想劝说母亲打消这个念头,小七不会听从她的安排,可是祖孙俩的脾气在某些方面像极了,她知道母亲不大可能同意,也不想惹的她再度生气,便安抚道:“母亲,小七心里也不平静,眼下怕是听不进劝,等过两天他心情好了,女儿再劝劝他,您不要想太多,保重身体要紧。”
崔老夫人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便没有勉强,只苦笑道:“这孩子,从小身边就没有个长辈好好教导,养成了这样执拗的性子,要是今日这事传到你舅舅耳中,你舅舅哪里把最疼爱的孙女嫁给他?”
崔晴柔没有把握劝服得了侄儿,也不忍心母亲一把年纪还要忧心孙子,只得劝道:“母亲,小七刚出生那会儿,连宫里的御医都说养不活,可是您看他现在除了身子弱一些,其他地方哪里比别人差?可见小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就算今后的妻子不是舅的孙女儿,也会有另一个好姑娘陪伴他,只要小七能安康幸福,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崔老夫人默然不语,显然明白了女儿话里另一层的意思,只是权衡和方面的利弊,她依然无法接受孙子喜欢一个身份低下的佃户女的事实。
崔晴柔理解母亲的想法,也知道她老人家需要时间想明白,便没有再劝什么。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到底担心侄儿做傻事,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事实证明,崔晴柔的担忧没有错,她刚走出崔老夫人的院子,先前被她派去跟着崔平安的丫鬟就匆匆跑了过来。
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小姐,七爷一个人跑出去了,还把阻拦他的门房打伤了,奴婢没能劝住,请小姐责罚!”
“什么,小七跑出去了?”崔晴柔脸色一变,哪里还顾得上追究:“快去叫人出府找,务必要把七爷找到。”
“是,小姐!”那丫鬟连忙爬起来,急匆匆地跑去前院叫人了。
想到侄儿不识路,又是一个人跑了出去,崔晴柔就心焦的很,她揉了揉肉额角,对另外一个丫鬟说道:“你去将我院子里的人全部叫来,都随我一起出府找。”
丫鬟立即下去,很快就把伺候崔晴柔的十多个丫鬟婆子找了来。
崔晴柔命令众人分头去找,自己则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朝着另一个方向寻去,只盼着能尽快把人找到。
莫颜从杜氏医馆出来,日头已经偏西了。这一次,她把炮制好的药材送来,又在杜老大夫的要求下,给入馆看病的人把脉。顾忌着她的名声,杜老大夫安排的全是妇孺。
今日看病的人多,不知不觉就忙过头了,好在收获不错,不止把脉的水平更加精进,也能给头疼脑热这类寻常的疾病开药方了,用药方面也很精准,让杜老大夫喜出外望,愈发肯定收的徒儿天资聪慧,是学医的好材料。
殊不知,为了应对十几年后的那场大瘟疫,莫颜利用空间与外面的时差,时常把自己关在空间里苦研医术,炎热的夏天过去了大半,她几乎就是这么过来的。
再加上雪团子从旁辅助,用灵力凝出与真人无异的“病人”,若还是没有进步,那才真是愚钝到家了。
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莫颜悠悠的朝着城门口而去,却在半路上,遭遇了堵车,确切的说,是一群看热闹的人把街道堵住了,马车无法经过。
莫颜无意凑热闹,便没有下马车,只是越走前面堵的越厉害,到了最后,大红枣已是寸步难行,想后退绕道走也已经不能了。
莫颜无法,只好下了马车,牵着大红枣一边让堵路的人让一让,一边慢慢往外挪。
“哎呦,这小子真傻,白白的拿出那么多好物事,却不肯享用这等有艳福,我要有那样的身价儿,早就把这卖身葬父的小美人儿带回家了。”
“切,就你家中那母老虎,你要是敢把这小美人儿带回家,你家那母老虎还不把你生吃喽!哈哈!”
“哎哎,我这就说说过过嘴瘾,你可千万别跟我家那母老虎说,不然以后你就少一个兄弟陪你喝酒了。”
“哈哈,放心放心,兄弟我不是那种人……”
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莫颜下意识的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只是她个头儿不够高,踮起脚尖儿看到的除了人头还是人头,就放弃了,继续往前挤。
“这位姑娘,我、我身上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这些东西也够你安葬父亲,你、你别缠这我,我家里不缺丫鬟。”
被人群团团围在中间的崔平安看着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衣摆哭成泪人儿的姑娘,暗自后悔不该一时觉得她像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冲动的管这事,现在竟是摆脱不了了。被人群团团围在中间的崔平安看着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衣摆哭成泪人儿的姑娘,暗自后悔不该一时觉得她像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冲动的管这事,现在竟是摆脱不了了。
卖身葬父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模样算不得绝美,眼下头戴白花一身素白,泪流满面的样子却是楚楚可怜,让人不自觉的生出怜惜之心。
听了崔平安的话,那女子死死的攥住他的衣袖不放,哀泣的说道:“呜呜,公子您愿意出银钱帮小女葬父就是小女的恩人,小女无以为报,只希望留在公子的身边当个丫头,还望公子收留,呜呜!”
崔平安自幼身子不好,比身子还不好的就是他的脾气了。见女子纠缠不清,顿时来了火气,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手抓着女子的手腕,一手将衣摆往外扯:“小爷都说了家里不缺丫鬟,这些东西也够了当了拿起安葬父亲再返乡,你怎生自甘下贱与人为奴?”
卖身葬父的姑娘哭的越发厉害了,只死死的攥着衣摆不肯松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平安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才让一个姑娘家如此豁出脸皮要讨个公道呢。
“哎哟这位小哥儿,你看这小姑娘哭的多惨,你也不像缺银钱使的主儿,就把这小姑娘带回去当个粗使丫头又不碍你什么,你带回去又怎样!”
“就是就是,你看人家都那么可怜了,你就不能发发善心收下这姑娘?果然有钱人就是心肠硬。”
“这小哥儿怕是个惧内的,把人带回去,怕是不好对家里的婆娘交差吧!”
“哼,不过是个丫鬟,又不是纳二房,怕什么?要真是这样,这小哥儿也忒没男子没用了。”
“……”
看戏不怕台高,这样卖身葬父的戏码,每隔几年才能看到一回,围观人群开始怂恿起来,要是能有个后续,比如两人日久生气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听着这些话,崔平安恼怒极了,愈发用力的挣脱,可也不知是他体弱力气小,还是卖身葬父的女子力气太大,竟是丝毫不能动摇那只芊芊素手。
莫颜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想了想,终于想起前两天晚上,跟某人闲聊时,某人无意中说过京中出现了一个作案团伙,打着卖身葬父的幌子,潜入善心人的家中,然后里应外合窃取人家的家财。
这样的事情在短短几天内已经连发了两起,一起是在西市,一起是在南市,因那些人十分狡诈,竟是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失主家里告官了也没办法抓到作案之人。
京城不算小,又没有报纸和网络,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只靠口耳相传,也就容易出现谣言。时间久了,人们就对听到的事情下意识的就认为是假的,这也是西市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引起众人的警惕,又短短几天内,南市又发生盗窃案的重要原因。
莫颜不知道这姑娘卖身葬父究竟是真是假,不过这样的事情很容易查清楚,她无意自己动手,又担心等她把衙门里的人叫来,那卖身葬父的姑娘被那少年带走,便从空间里取出几块自制的牛轧糖,给了蹲在墙角里乞讨的小乞丐,让他去官府喊人过来。
因卖身葬父盗窃案金额巨大,已经成为官府的要案,不然不会传到萧睿渊的耳中。只要有人提供线索,官府就一定会派人过来查探虚实。
小乞丐喜滋滋的接过糖块,听说把官差叫来后,还有更多的糖块吃,顿时连害怕也没有了,连忙丢下手里的破碗,撒开脚丫子就往衙门方向跑去。
京兆府就设在东市,距离这里不算远,很快小乞丐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四名衙役。
莫颜说话算话,又拿出一大把牛轧糖交给了小乞丐,还给了他一些铜钱,提醒他把东西藏起来,不要被别的乞丐发现乐。
小乞丐藏起糖块和铜钱,千恩万谢的走了,莫颜就站在原地静观事态的发展。
果然,看到衙役过来,那姑娘就不敢再纠缠崔平安,拿起崔平安给的东西就要走。
几名衙役见状,愈发肯定这姑娘心里有鬼,于是拦着她盘问了一番,见她连死去的父亲停放在哪里也闪烁其词不肯说具体的地方,就直接拿出锁链把人锁了。
不管清白与否,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疑之人,定然要抓回衙门细细拷问。如果真是清白的,官府也不会无故冤枉无辜之人。
围观的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瞬间炸开了锅,看着哀哀哭泣直喊冤的女子,纷纷质疑拿人的衙役来。只是听完衙役们说的西市和南市失窃案,背脊里顿时一寒,再也没有人肯为楚楚可怜的姑娘张目了。
接下来事实如何,莫颜就不关心了,等围观的人群散去,道路恢复了畅通,她重新坐回了马车上,正要让大红枣继续前行,那位被卖身葬父的女子纠缠的少年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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