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大概中午十一点的样子,才到了龙头山半山腰深处。
地下的地方已经被无数人搜刮过了,再怎么找,也很难找到野菜。
半山腰上,金娥找了处平坦的空地,把破夹袄铺开,将玉娘递给李三月。李三月抱着孩子,看爹娘俩以他所在地为中心,朝着四周仔细搜寻绿色可食用的植物。
四月,原本是春天最生机勃勃的季节,因为干旱,除了一些耐旱植物,大部分都已经干枯死掉了。
李三月看爹娘一开始还经常回头看他,后来越走越远,只能从树梢里,偶尔看到两人衣服影子。玉娘早上虽然吃了一碗南瓜粥,但是小孩子,几泡尿就没了,眼下估计又是饿了,小嘴瘪瘪的,准备开始哭了。
李三月又将早上喂过的南瓜粥拿了一碗新的出来,不敢喂太多,怕等会儿妹妹吃不下别的东西被爹娘怀疑,只敢喂了个半包。余下的自己几口吃进嘴里。又拿出湿纸巾给两人嘴巴擦干净,垃圾丢回空间里。
一个小时后,李有顺二人回来了,背篓里铺着大半背篓榆钱叶子。
“饿了吧?先吃几口再回去。”
金娥接过女儿,先把了尿,才掀开衣服喂奶。
李有顺拿出三张饼子,小的那一张给了李三月。自己拿着另外一张就着水壶里的水,吃了起来。
“这要是在以前,榆钱叶子和上面粉,放在锅里一蒸,别提多鲜了。再蘸点辣椒碟,来壶小酒。”
李有顺陷入回忆,金娥吃着饼子,擦了把汗水。
“得亏今天出来的早,那榆钱树都被耗光了,这一次能吃几天,就是不知道以后咋办。”
“总会有办法的。”
夫妻二人对话结束,休息好了后,又一起下山。金娥用那个破夹袄把榆钱叶子盖起来,李有顺把镰刀拿在手上。
下山时就遇到了很多出来找野菜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大部分人篮子里,背篓里,都有一点绿色。互相视线打探着看着别人收获了多少。
李有顺没有像平日只有一家几口人时那样嘻嘻哈哈,板着一脸,带着凶相。带着老婆孩子快步走回家。
镇子上大部分人都关着门,偶尔也有升起炊烟的人家。
门口再也没有孩子玩耍,听不到鸡鸣狗叫,安静的像一座死城。
李三月不是个聪明的人,晚饭时,看着爹娘俩给自己碗里装的多的榆钱面糊糊,个他们自己装的少时,一直自私的心,被触动了。
家里不甚富裕,李三月又还小,所以目前一家人是睡在一张大床上的,李三月和李有顺睡一头,金娥带着玉娘睡一头。
“你弟他们明天真准备走了?”金娥在黑夜里突然轻声问。
“嗯,他们村发生了几起子抢粮食的,眼下他们还有点存粮,怕再不走,也沦落到被抢的境地。”
“去哪里呢?哪里不都这样”
“坐火车,去南方,我弟前些年不是跟人去南方卖过货?有些熟悉的。去了,一家几口,也是个生路。”
“这一去,以后再想见就难了。眼下咱们家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就那半袋子面粉还是你弟给的。不然,真应该送点啥。”
“我弟不在乎这些,他知道我们难处。以后日子好了,我们去看他,他回来看我们,都是一张票的事情。”
“你可真会想。”
李三月听着爹娘的对话,闻着李有顺身上的汗味,不觉得难闻,也许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习惯,竟然觉得很安心。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三月起来时,不见了李有顺,便问金娥。
“娘,爹呢?”
“去送送你小叔一家。天南地北的,以后难见了。”
“哦。我想出去玩,成吗?”
李三月想借着什么由头,给家里带点东西回来,他渴望的看着金娥,试图从眼神里传达出他的想出去玩的意图。
“不行,外面到处都是拍花子。你去了,就见不到爹娘和妹妹了。”金娥正在缝夏天的褂子,眼皮都不抬的吓唬着儿子。
李三月赌气的坐在大门后,透过缝隙盯着外面看。
原本空旷的街道上出现一个女人,她抱着一个包裹佝偻着身子快步走过,却突然被巷子口冲出来的一个男人蒙住嘴巴,拖了进去。
“呀!”
李三月惊呼一声,吓得跌做在地上。金娥忙上前问他。
“怎了?吓得脸都白了。”
金娥也不开门,就着缝隙朝外看,只看到几个正常不过的路人。
“咋了?”金娥又问。
“娘,有个姨姨被抓走了。从那个空巷子旁边。”
金娥沉默一瞬,她不知道是告诉李三月残酷的实话好,还是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
“去看看妹妹醒了没有”
最终,金娥转移了话题。李三月看得出她不想骗孩子,又不能直说这个话题,顺从地去了卧室看妹妹。
李玉娘当然没有醒,她躺在床上,瘦巴巴的尖下巴锁在小被子里,睡的正香。
如果,这是个吃人的时代,他们一家人该怎么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