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孔子瑜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终于抬起头来,“月无娇道友,我可以相信你吗?”
归子澜摇摇头,修士之间没有绝对的信任,有时候只能在一时的利益驱使下,做一时的伙伴,所以她没办法给出他什么承诺。
“报歉,我不确定,但我想,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这话倒让孔子瑜松了口气,如果归子澜一口气允下,他反倒会心中存疑,不敢抱以太大信任,可现在此般情况,倒让他加大了对归子澜的肯定力度。
“我有一些事情,道友可否帮我保秘并一并分析?”
可秘这种事儿,尤其是与己无关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可这件秘事归子澜直觉会与自己有关,如此便答应下来亦无不可。
“我在冰妖大陆并无朋友,只是机缘巧合下前来历练的。”
归子澜这话当也不假,在下界认识的玉灵道君,充其量只是与他相识,算不得朋友,更无论狐族的其他人了。
至于胡艳雪,那是她的灵宠,算不得什么朋友,因为契约的原因,以后也是要跟随她离开的。
“无娇道友来自灵界?”孔子瑜两眼闪闪,有着与这个年龄应有的朝气。
归子澜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既然想知道孔雀一族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为表诚意,她不介意透露自己来自灵界的信息,“家中长辈将我扔到了冰妖大陆。”
能够从灵界把她打包过来的长辈,指定是个大佬,这也是在暗示孔子瑜,自己也是个有背景的,是自己底气的一部分,莫动什么坏心思。
这让孔子瑜对归子澜的印象越发好了,对方只是一个来冰妖大陆历练的人修,与他没什么利害冲突,连以后的杀人灭口都不必要了。
为了一改孔子瑜对自己的印象……别对为她以前没看出来,孔子瑜在看她的时候,那眼神带着十足的可怜,无非是感觉自己是个没啥身价又无依无靠的穷丫头。
为了让他有所改观,也更是证实自己之前的话,归子澜颇为豪气的甩出来一个在冰妖大陆极其罕见的高阶防御阵盘,又甩出两个用清心草炼制的两个蒲团(清心草,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清心明智的一种灵草,坐在上边可以保持灵台清明,一定程度上抵制心魔。),清心草炼制的蒲团虽不是顶级法器,却也不是满大街的烂白菜,修士若得,那也得凭机缘。
灵茶还是产自归子澜空间中的秘境,即便身份如遥寄圣君那般的人物,对其亦甚是垂涎。
灵泉水取自当初在下界时,太一宗那眼专供宗门内门弟子饮用的灵泉水,早就被可可和青羽收入了空间,此后归子澜就一直用此水煮茶。
“孔道友,请!”
茶不醉人人自醉,即便身份中孔子瑜,亦不曾饮用过如此灵气充沛的灵茶,单是闻闻味道,都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要炸开了。
一盏茶下肚,只感觉体内灵气翻滚,赶紧闭目凝神。
盏茶的时间之后,方才将那盏灵茶炼化。
没来由的,孔子瑜脸稍稍发红,他自是心下惭愧,之前还在可怜对方是个连最基本的法衣法袍都买不起的穷丫头,如今看来,自己这种连这般灵气充足的灵茶都不曾见识过的修士,是不是才是应该被嘲笑的那一个呢?
想想自己如今的不堪处境,抱拳当胸,“多有叨扰!”
归子澜微微眯眸,孔雀一族中有一种世所罕见的孔雀石,是火灵根升华成雷灵根的必须品,也是孔雀一族的宝物,归子澜此番虽主要是前来搭救苦命的温初月的,可也存了寻宝的心思,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谁让自己赶上了呢?
“无妨!”
你们孔雀一族好东西多的很,以后再补偿不就是了!
手里捏着茶盏,孔子瑜陷入了沉思之中,那件事情其实他谁都没敢告诉,可虽然没有说出,这心里却是极其纠结的。
大约是一千年前,之所以说一千年,那是因为冰妖大陆有个秘境,只针对度劫期以上的冰雷秘境,因为秘境对于每个大陆来说,都是极少的存在。
而且这渡劫期的秘境中,所产出的许许多多的好东西,都是大乘期用得着的,所以当时已经是大乘期中期巅峰的老祖,也即是孔子瑜的祖父,就决定用秘法压制修为,亲自去一趟秘境。
屈指算来,再过数月又是冰雷秘境开启的日子了,所以掐头去尾的,正好一千年。
顾名思义,冰雷秘境之中,几乎就是冰雪和雷电的天地,这是一种奇怪的异象,可因为冰妖大陆之上,冰灵根的妖修极多,可妖修天生惧雷,不管身体多么强悍,那都是植入骨髓的恐惧,基本就是妖修的天敌。
孔雀一族中,族人多以火灵根居多,而里边有一种雷火竹,是孔雀一族的最爱,普通的渡劫修士即便是寻到了,亦不可轻易得手,所以老祖才决定用秘术压制修为,亲自前往。
冰雷秘境开启时间是五年,一般来说如孔雀老祖的大乘期修为来说,虽不能说百分百的无风险,较之于一般的渡劫修士,那是相当安全的了。
毕竟,对于修士们之间的内斗,虽不能修为全开,可毕竟,他还是占一定的优势的。
没想到的是,此次秘境之行,却让孔雀老祖受伤颇重,当日情形,孔子瑜至今记忆犹深。
他说道:“那一日,老祖摒退了洞府中的所有人,脸色忽阴忽阳,变幻莫测出百样表情。”
即便最受宠爱的孔子瑜亦是不敢近前的,可是孔子瑜大多时候是与祖父在一个洞府开的两个修炼室,为的就是老祖可以亲自教导于他。
不知道孔雀老祖受伤过重,还是其它,总之,他那番的剧烈挣扎中,竟是忽略了孔子瑜的存在,而且说话的口气竟似两个人在同一个身体内的对话。
“你是确定你家祖父在事发后,在用两种口气说话?”
归子澜凝眸,状况有点儿超出想象啊!
“我确定,当时我也是傻了,自己人虽然在修炼室中,可神识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望了过去,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思及往事,孔子瑜脸色甚是难看。
“后来呢?”虽不用孔子瑜明说,归子澜亦知,最终肯定是他祖父败北。
“后来就是祖父深深的盯了我一眼,然后大叫一声,两手抱头,就那么的昏了过去。”
“你当时没冲出去施救?”
孔子瑜摇了摇头,“祖父最后一眼给我的感觉太怪异了,象是不舍,更象是永别,总之眼光太复杂,我一时也没办法搞清楚,只是我感觉,昏倒的祖父好像应该不再是我的祖父了。”
骚年,你的感觉太对了,就没及时止损什么的?
“所以我第一时间不是主动施救,而是去了族地内收藏魂灯的洞府。
孔雀一族的魂灯是根据修为存放的,果不其然,祖父的魂灯,刚刚熄灭……”
节奏太紧张,归子澜下意识的紧绷了身体,情不自禁的问道,“那你接下来?”
孔子瑜幽幽地望她一眼,“接下来所做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感觉不要思议,第一时间我不是替祖父报仇,而是取走了那盏已熄的魂灯。”
这等于是掩盖了孔雀老祖陨落的事实,“为什么?”
“你可知,虽然我们是孔雀一族中血脉最纯正的一支,虽然孔雀家族子嗣难以为继,可那只是相对而言的。
除了我们这一支,还有十几支血脉纯正的后辈,可人家都是父母健在,叔父姑母什么的都是一大家子,与他们相比,我除了一个大乘期的族长祖父之外,就什么也无有了。
祖父活着,哪怕是受了伤,哪怕是闭了关,在别人心目中,我都是有依靠的修N代,就可以享受族内最好的修炼资源,可如果让人知道祖父陨落的消息,那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被人偶尔提及,也不过是别人嘴中的小可怜罢了。”
归子澜点点头,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并且,你以为我跟人家说我祖父被别人夺舍了,就会有肯相信我吗?如果让那个人知道了之后,我不仅不会得到族人的庇护,而且还可能为自己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我只能如此选择。”
是啊,现实很残酷,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如此才会有可能东山再起。
“想必你祖父亦会为欢喜你的明智选择。”
孔子瑜苦笑,他这种认贼作亲的作法,哪里还敢谈得上欢喜不欢喜的?
“如此说,你去辽城伏击乌鸦一族也是为了取悦你那个祖父。”
更确切来说,是取悦那个披着他祖父外壳的黑魂族人。
“是啊,这件事儿其实孔雀一族中意见并不完全一致,都对祖父的这种行为感觉不可思议,存在了多少万年的矛盾点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初那只青色的乌鸦是得了月溶衣上神的青眼了,而并非为其它什么别的,平时斗斗嘴,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也就罢了,何必要劳民伤财的大动干戈?”
归子澜点点头,这和她之前得到的乌鸦一族和孔雀一族的之前的实际情况相吻合,说白了无非是因为孔雀一族感觉自己身份高贵,而却未入选,故此心生忌妒,但却并未忌妒烧毁理智。
另一方面,就是乌鸦一族嘴太碎,就以青羽为例,没理都把大天得瑟下来,如果自己家有理了呢,那就更不得了了。
一个爱得瑟地显摆,一个自以为自己们才是最有资格的高傲,所以才会互相看不哪眼,可也仅此而已,完全不必上升到因为口角与气场不合就打生打死嘛!
“在外人看来,我是祖父的孙儿,是个凡事都以祖父为先的乖宝宝,和祖父是一体的,别人可以不支持他的决策,我却必须要和他站在同一立场,连怀疑的理由都不用寻。
而且,我也不能让那个人怀疑我已经知道了他真实身份,毕竟,以我的现在修为根本没有对抗他的能力。”
这个真的可以有,自小在如此复杂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她怎么会眼瞎的以为会是个单纯无害的呢?
“那现在呢?”一直需要那样的一个人来保护自己,如今再跳出去,这要如何操作?
“现在吗?你也看到了,他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到时候即便我不揭发他,他自己也会暴露自身的,那样的话,我连退后的余地都无有了。”
“你怎知他要孤注一掷?”这个孔子瑜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以前看在自己眼中那么个纯良无害的小孔雀,此时突然变幻了一副诸事了然于胸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刮目呢!
“有一件事我不曾对道友言讲,他要寻找一个叫归子澜的女修,如今广撒网的遍寻,寻到之时便是他离开这里的时候。”
没想到,这个孔子瑜知道的还挺多了,归子澜试探地问道,“你怎知他要寻一个叫归子澜的女修?又如何得知,他得手之后便会离开?”
孔子瑜深深的叹息一声,“当初祖父魂灯既灭之时,我心里自然不会好受,心里总还存有些幻想,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祖父都大乘中期了,这个冰妖大陆上,能有几个上是他的对手?
可理智告诉我,所有这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百年前,那人出关之后,就根本自己之前对他所处的地方的熟悉的便利条件,安放了留影石。
我这留影石与普通的不同,我这留影石可以连续超长加载,能够记载十二个时辰的内容。
就有那么一次,留影石记下了他与我们族内另一个大乘初期的修士的谈话,期间就提到了什么卫姬上神,什么归子澜的小女修,并且还说起了黑魂族,事成之后回归暗黑大陆云云,所以如今他们已经开始行动,想必是有了一定的线索,如果我现在不采取措施,他离开后倒反受其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