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苑阁楼。
红鹿与黄蜻面对面站着。
“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了。”
黄蜻注视眼前这个女子,想到当年在虫谷的时候,红鹿还是个看上去病恹恹的老妇人,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帝最青睐的女子,未来,她或许会成为皇后,也许不会。
黄蜻从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唯有混沌。
不过他并不意外。从炼狱归来的人,或多或少在某些地方异于常人,就想三尸虫,她的魂魄完全迷失了,只剩下唯恐天下不乱的躁动寄居于百变的躯体里。她不怕死,也不怕失败,世上没有事能让她恐慌,这是她最难对付的地方。
黄蜻绝对不愿与她作对。
他有种感觉,就算三尸虫死了,她的亡灵也会找上门来,讨走别人的性命。
可别忘了,她可是三尸虫,她能控制、破坏、毁灭一个人,只要她想,定能做到。
“是吗?”三尸虫遗憾地看着黄蜻,“实话实说,我还希望你能帮我解决更多麻烦——不过,我似乎没有命令你的筹码了。”
她释然地耸肩。
“是的,我们之间的协助到此为止。”黄蜻点头。
“你之后要去哪?能告诉我吗?”
“这件事与你无关。”
“你要找人。”
黄蜻一愣,忽然想到,自己和笛胡峰一战都被麝凤蝶尽收眼底。
他苦笑地摇摇头,心想在男方着实不自在,处处受制于人。
“隐翅虫。”他泄了气地说道,“听上去,你好像知道他在哪。”
红鹿翘起腿:“我知道,而且,我愿意直接告诉你,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你说什么……”
黄蜻警惕地看着红鹿。她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把利用自己的机会拱手奉送,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理由。
还没等黄蜻思考出结果,红鹿已经说出答案。
“你认识隐翅虫——陈简。”
“陈简……”黄蜻的记性大不如前,他皱眉思索了片刻,想到古镜门那晚,“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失忆的恭莲队。”
“就是他。”
黄蜻笑道:“有意思,我已许久没听闻他的消息了,他成了炼虫师?”
“你可以自己去找他。”红鹿说着,从左手边的桌上甩出一卷宣纸。
黄蜻接到。
上面写有一个地址。
“走吧,”红鹿笑吟吟地说道,“我们的联手结束了。”
*
陈简盘腿坐在桌前,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外投射在桌上,两座金光闪烁的莉莉丝雕塑就摆在他面前——这是笛胡峰在临走前留下的。
众人实在想不出接下来要去哪,索性先居住在城内,虽然有些危险,但也能获得城中的最新情报,机遇与危机并存,大家都能接受这种现状。
自从上次和温卿筠小吵了一次后,陈简与她的关系就有些僵持,他很少私下找她聊天,也没再提及倾莲公主和赵望翷的事。
这是许君若的心结,只能由她主动解开,陈简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趣的感情上。
为了打发时间,他开始研究云鹰国制造的雕塑。
两座完全一样,如复制品的雕塑到底有什么作用。
难道单纯是为了纪念“云鹰国到此一游”?这理由有些牵强了。
他举起其中一座,放在阳光下照耀了半分钟,没有变化。
既然是月神,或许要放在月光下才有作用。还是先从其他方面研究它的用途吧。
他捣鼓了快两个时辰,又是敲、又是用泽气感应内部、再或是放在火上灼烧,除了让本来完美的雕塑出现一些划痕和磕碰外,没有别的收获。他甚至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材料,有些像钛合金,但密度更大,和大理石的感觉差不多。
陈简对材料化学知之甚少,他索性放弃这方面的推测。
等他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太阳已过正午。
他抬起头,一颗石子忽然从窗外飞入。
谁?
他谨慎站起身。
石头是呈抛物线飞进来的,抛物线的尾端指向花草寥寥无几的庭院。
但是,楼下的庭院空无一人。
难道是他?
陈简想起前天从稚泣那离开前,稚泣询问他现在居住何处。
他只说自己被人监视,不方便告诉。
最后,稚泣露出某种暧昧不清的笑容。
那时,陈简就觉得,他好像知道自己的藏身处。
他深吸口气,做好随时防御他人偷袭的准备,泽气瞬间包裹全身。
他探出脑袋。
屋外果然没有任何人,但他发现,绽放的桃花树枝干在逆风摇摆。
有人在拨弄它!
“陈简,是我。”
“稚泣?”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桃花树旁传出。
“嘘——麻烦离窗户远点,我从那上去。”
“你在哪?”
陈简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可看不见他。
这绝不是鬼虫或某个门派的独门心法,稚泣是怎么做到的?
“待会告诉你。”
“好……”他只得点点头,从窗口挪开,一丝不苟地盯着窗户上的一缕灰尘。
如果稚泣从窗户外进来,他一定会带动灰尘。
果不其然,一阵凉风从窗口吹入,那抹细小的灰尘顿时消散。
“你进来了?”陈简瞪大眼睛,感觉稚泣近在身边。
“来了。”
独孤麟奇的身形慢慢显现,像一副透明的画被涂上了颜料。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陈简惊讶,同时担心眼前的稚泣是三尸虫的伪装。
不过还是那句话,三尸虫不太可能主动离开皇宫,她没必要这么做。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还有个朋友居住在那里吗?这便是他的力量,能让人暂时隐去身形。”独孤麟奇惭愧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你离开后,我便偷偷跟随你,之后又让那位朋友在附近观察了一天,确定你藏在此地,便来找你了。”
陈简先是点头,随后感到奇怪。
“你为何要隐匿身形来找我?”
“这不是废话吗。”独孤麟奇笑道,“你都告诉我了,自己正在受人监视,我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找到这里。”他环视房间,“只消看一眼便知,你藏在此地,不想让人发现。”
“你还真是聪明。”
陈简由衷地赞叹,所幸稚泣不是冒失鬼,不然这地方多半不能再使用了。
“而且,”他神秘地笑了笑,“我还知道,那些到处飞的蝴蝶,它们都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