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敏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平和道：“每个人都会长大的，女儿这些年让您担心了，以后就让女儿来照顾您。”
皇后笑道：“你这话说的，你以后不嫁人了？再者说了，母后还有你皇兄，不会受苦的。”
端敏的手突然顿住了，紧抿着下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皇后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端敏看着皇后的脸色，闭了闭眼，道：“皇兄他.......”
皇后着急：“你皇兄怎么了？”
“皇兄他.......没了。”
皇后眨了眨眼睛，摇头，忽而笑了笑，“敏敏，怎么连你都会吓母后了？不听话。”
端敏不忍道：“母后，敏敏说的是真的。皇兄他自杀了，我们去的时候，桌上摆了一桌子的饭菜，酒杯里有毒，我们在皇兄身上反倒了毒药，是他自己下的毒。”
她原本听到的时候，也很不相信，但是后来也亲自去看过。
她最了解自己的皇兄，他没什么大本事，胆子也不大。
小的时候，他还会因为昨日去玩耍，课业没有完成，而在第二天的学堂里抖的不行。
所以在这样的灾难来临之前，先自我了断，真的是他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皇后闭上了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流出来。
“他，他怎么就这般无用，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
她这辈子自问心狠手辣，耐性也算好，为什么生的儿子就这么不中用呢。
端敏担忧的看着她，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皇后道：“敏敏，你要好好的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能争一争，死了就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端敏看着皇后伤心的脸，点头道：“敏敏知道了。”
皇上病重，皇太子殁了，大周现在群龙无首，自然是乱的一团糟。
最后，还是百里大人拿着玉玺和谨容一起在大殿里转悠了一圈，又去大臣家里溜了一圈，才把那些有想法的人压了下来。
但是，即使再乱，该解决的人也丝毫不能手软。
百里大人当即就把那些证据确凿，证明他们是犯了事，还是大事的人给抓了起来，此事又在京城惊起了一阵巨浪。
不说别的，当朝的京官就抓了一小半，还有一部分虽然没有被抓进去，但是罪证摆在那里，定罪只是一时的事。
一时间，京城热闹极了。
百里辰风看着面前这些人的犯罪证据，怒不可遏。
“白眼狼，大周养了他们那么多年，看来只是把胃口养大了，通敌叛国的事情也敢做。”
谨容也在盯着那些东西皱眉，“这么多。”
百里辰风道：“可不是嘛，你是不知道我看见居然有这么多人在和敌国来往的时候有多气，恨不得直接把他们拉去斩首示众。”
谨容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没去。”
反正皇上已经说了让他全权处理，不用过问他。
大抵也是知道情况不会太好，所以才让他直接处理，因为如果是他来的话大概是会被气死的。
百里辰风一噎，看着谨容风轻云淡的样子，气道：“你当我不想？我比谁都想，但是现在太乱了，如果现在杀了那么多人，大周可就真的是内虚了，到时候苍国和北国会不会趁虚而入，你能保证？”
谨容沉默，保证什么，他现在也不能保证苍国不会趁虚而入。
“所以我决定，把那些严重的当做典型先拉出来，那些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就.....就给一次机会，如果他们知道教训，不要再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在这种时候，若是真的事事较真，他觉得朝廷能用的人可能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谨容自然也是了解这个道理的，道：“按你想的办。”
百里辰风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和皇上说的一样一样的，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谨容淡淡道：“你要杀谁？我帮你！”
百里辰风：“......”
气绝！！
“你就没要帮点其他事情的意思？”
谨容：“还要帮什么？”
百里辰风四处看了看，拿过一个册子，扔在他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谨容看了他一眼，拿起来看过去。
过了许久，他抬眉：“国公府的大房？”
百里辰风点头，道：“其他人家都好处理，这个国公府.......”
前脚人家才借了兵马给他们，他们后面把人家儿子给杀了是不是不大好？
百里辰风和谨容对视一眼，谨容没什么表情，道：“杀了吧。”
放印子钱、非法买卖人口、私自开采矿山、和敌国交易、给永安王提供消息，这随便一个罪名就够治他的罪了，现在不杀，留着过年吗？
百里辰风犹豫：“可是老国公爷......”
这样是不是对人家太无情了一点？
谨容淡淡道：“你太高看宁国公对他这个儿子的爱了，不是所有父亲都会无底线包容儿子的。”
而他们很幸运的是遇到了宁国公爷这个对儿子就不怎么上心的人。
“你的意思是......”
“杀吧，没事。”
得了他这句话，百里辰风就放心了。
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现在太子之位悬空，那些大臣才会小心思打个不停，不如早点把太子之位定下来？皇上那边是什么想法？”
谨容紧抿着唇角，神态有些奇怪。
百里辰风晃了晃他：“诶，发什么呆，和你说话呢。”
谨容回神，道：“我今天问他。”
百里辰风嗯了一声，不得不感叹，有一个皇帝心腹，还是能帮他做主的心腹在自己身边帮忙，真的是省了好多事情啊。
看了一眼摆在旁边，比他半个人都要高的东西，瞬间就累了。
这么多东西，还没处理，只要光看到就要累死了。
谨容摩挲着方才的册子，眼底沉如水。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那死法也太狼狈了吧，这永安王都还没称帝呢，他就自己给自己毒死了，也不知道像了谁了。”
皇上和皇后可都不是那种胆小的人，刀子架在脖子上，恐怕都还能跟对方大吵一架的，怎的生出来的孩子这么怂包？
“诶，这里有一份原大人的奏折，你来看看。”
谨容回过头去看。
百里辰风逐字逐句的看完，挑眉：“求亲？端敏公主？”
两人对视一眼，百里辰风调笑道：“这原家大公子对端敏公主着实是真爱啊，就是不知道现在的端敏还会不会愿意嫁给他了。”
和端敏公主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现在的端敏已经变了很多。
皇后现在只有她一个孩子，太子还没了，母女两都没什么仪仗，她真的会愿意把皇后独自一人留在皇宫，然后她嫁去原家吗？
他保持怀疑。
谨容道：“让他们自己去谈。”
百里辰风点头。
这是肯定的，不然这样的事情还要让他们来处理，不累？
两人一起忙到了深夜，整理了很多东西，百里辰风才勉强把人放走。
谨容走在点着宫灯的道路上，绕过一条又一条长廊，终于在转角处看到了那个熟悉至极的地方。
以前，他来这里来了无数遍，大多数时候是在大殿的屋檐上躺着看星星，即使他并没有觉得星星好看，也依旧重复了这样的日子很多年。
如今想来，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看到多晚，下面依旧会有一个人给他留灯，把他习惯休息的卧榻准备好，在上面放上几个汤婆子，因为他天冷的时候手脚都比冰还要凉，凉的让他担心。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奇怪，就像是已经把他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也没有觉得不好，但也没有觉得好。
至少以前的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看着前方那个依旧留了灯的暖阁，他却有了一点别样的感觉。
谨容进来的时候，景文帝还醒着，这两日也不知是不是姜词那一针的原因，他已经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了，即使时间不长，但也足够他等到他回来。
“你回来了，事情很多吗？如果累的话就交给百里辰风去办，他是个有能力的，就是人太懒，你不用搭理他的。”
谨容应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
景文帝探了探他手的温度，发觉还是有点凉，把一侧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放在他手里。
“暖一暖。”
谨容服从的拿过来，放在手里。
“今日有什么要我帮你们拿主意的难题吗？”景文帝道。
谨容想了想，道：“端敏公主的婚事，原家求亲，不知道你的意思。”
景文帝拧眉，“原家，就是端敏一直喜欢的那个原家大郎？”
谨容点头。
景文帝便有点纠结：“我知道他，人长的不错，学识也不错，原爱卿教出来的儿子相比也是不错的，把端敏交给他我放心，但是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大抵天下所有的父亲都会觉得自己的女儿还小，别人家的儿子都是大灰狼，就是在觊觎自家的小白兔，担忧的紧。
景文帝自然也是如此，对于端敏，他是过度宠溺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真的很疼爱这个女儿，甚至要比太子还要疼爱。
谨容道：“百里辰风说还不知道公主的意思，建议给他们自己先谈谈，不过之前来问问你也是可以的。”
意思就是，你的意见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景文帝一噎，嘟囔道：“不是我女儿嘛，而且端敏那么喜欢那小子，会不同意？”
谨容不说话。
过了许久，谨容突然出声，声音凉凉的。
“你选一个皇子吧。”
景文帝愣了愣，“做什么？”
谨容看着他，眼底有纠结，也有释然。
“登基。”
景文帝似乎不是很明白，重复了一遍：“你让我选一个皇子登基......当皇帝？”
谨容点头。
景文帝看着他，不解道：“为什么？”
谨容顿了顿，把汤婆子放在手里摩挲。
“你退位。”
“为什么？”景文帝看着他，声音平淡，没有愤怒，也没有质疑。
谨容抿唇，转过身来看着他，似乎是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带你隐居吧？”
景文帝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很明显，谨容的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于是第二天，百里辰风收到了一个让他跌破眼眶的事情。
“你说.......皇上要退位，让七皇子登基？”
这是什么旷世奇谭？
谨容点头。
百里辰风瞬间就激动起来，恨不得撕了他的样子。
“我是让你去问皇上有没有立太子的打算，如果有，选一个人，如果没有就算了。不是让你去问他有没有退位的打算的！”
谨容淡淡道：“我知道。”
眼底无悲无喜。
百里辰风轻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好大一会儿后，他彻底暴躁了，冷静个屁。
看着谨容，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
“那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着他出来主持大局吗？”
“知道！”
“那你快点回去，让他改主意。”
“不行！”
“......你说什么？”
“不——行！”
百里辰风揪着自己的头发，“小人可以问一嘴为什么吗？”
谨容沉默，过了很久，突然道：“他的病不大好，我.......想带他离开。”
百里辰风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病......不大好？
这是什么意思？
“福宝不是说可以治的吗？”
谨容沉默。
百里辰风看见他这副样子就头疼，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是，你不能这么给我个炸药啊。你说皇上让七皇子登基，不是，你应该知道七皇子现在多大的吧？”
谨容点头：“七岁，他母亲是个婢女，难产死了。”
以前，这个孩子一直都在被人欺负，不止是被那些皇子公主欺负，还会被宫女太监欺负。
他第一次遇到福宝的时候就是因为七皇子。
当时七皇子被人欺负，人已经昏过去了，福宝给他包扎好，他找到七皇子的时候也看到了福宝，也算是有缘分了吧。
“也年纪还小，什么事情都还可以教，就算是教的不好，你作为辅政王等到他长大的时候手中的权利必定也不会被他辖制，到时候你就自己发挥，皇上不会说什么的。”
百里辰风瞪大了眼睛，“等等你说什么？辅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