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沧桑的老者抬起眉来，整个朝堂顿时一片寂静，齐齐的看着他。
顾矞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堂之上，景文帝凝眉看着他，希望他说出自己期望的那个答案。
顾老将军这一辈子都在为大周奋斗，顾家的儿郎也算是对得起大周给予他们的荣耀，可是这并不能让他确定顾老将军会在自己最重视的孙子逝去之后，依旧选择再战。
大周的兵力如何，没有人比顾家人更清楚，但同时，整个大周能拿得出手和骜桀有一战之力的也只有顾家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顾家人在这些年的战役里，已经早亡了很多人了，如今......
顾家的人丁是真的不兴旺了！
但是景文帝更愿意相信，顾老将军是真的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他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可以让大周更加的强盛，如今他问他，只是为了确定在大周和顾家之间，他会选择谁。
果不其然，顾老将军默默跪在地上，声音冷凝，却铿锵有力。
“臣，愿亲自出征，拿下骜桀小儿。”
景文帝唇角含笑，顾老将军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整个朝堂都是高兴的声音，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担忧的了。
却没有人值得，顾老将军埋在袖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攥出了血，青筋毕冒。
皇家，果然很好！
顾老将军回到将军府的时候，顾老夫人已经等在门口，看到他下马，连忙迎上来。
顾老将军看着年过半百的老妻，心中悲怆，眼中的不忍让顾老夫人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收拾一下，我即日出征。”
顾老夫人只觉得他耳鸣幻听了，出征？即日？
现在她的孙儿尸骨未寒，皇上居然就忍不住要顾家的人继续去为他卖命？她的儿子还在战场上，连自己儿子尸骨送回来都不能回来看一眼，如今她的丈夫就要去上战场？
皇上这是要她顾家死绝了才行吗？
她愣愣的看着顾老将军，唇角微微颤抖：“不去，不行吗？”
顾老将军不忍看她，强忍着自己转过头去：“不行，必须去。”
顾老将军担心自己再说下去，会忍不住泄露自己的软弱，连忙抬脚往里走去，独留顾老夫人怔愣在远处。
顾夫人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婆母愣愣的站在外面，眼眶微红，虽然依旧保持着世家夫人的风范，却让人觉得她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顾夫人擦了擦眼角，以为她也是为了阙儿的事情难过，连忙过去扶住她：“母亲，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顾老夫人呆滞的转过头，看见是她，眼泪顿时从眼眶溢出，仿佛再也忍不住一般抱住她痛哭起来。
“我的儿啊，我顾家，可怎么办啊。”
顾家以前是子嗣旺盛，满院子的人丁热闹的不行，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死的死，病的病，伤的伤，那满园的繁花早就没有人去赏了。
她的四个儿子，两个战死沙场，一个没了双腿，身上还带着旧疾，唯一完好的一个现在在战场上杀敌拼命。
孙子更是凋零，唯二的两个孙子，如今也没了一个，还有一个小孙子才十岁都不到。
这样的顾家总是让顾老夫人感到一阵一阵的心悸，如今听闻顾老将军要上战场，这种害怕被放到了最大。
在她第一个儿子去世之前，她就忍不住的怀疑自己，让他们从武到底是不是对的，可是顾家需要功勋，大周需要出色的武将，她无话可说，也没有说的地方。
可是，如今的情况，顾家几乎是要走进绝处了。
她要怎么办？如果她的儿子和夫君再出事，她要怎么办？她的孙儿才十岁不到啊，要怎么撑起着诺大的家底？
顾夫人被她哭懵了一瞬，再看一看这虽人迹罕至，但依旧有人走过的街道，连忙吩咐人将老夫人扶进去。
到了里面，让人端水倒茶，等将老夫人安抚好了之后，才听到老夫人绝望的说出顾老将军要出征的事情。
顾夫人一时沉默下来，眼神空洞的看着顾老夫人。
过了许久，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掉落，轻轻的坠落在地上，轻盈无声。
和安知道将军府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看元旧查回来的消息，一时沉默下来。
元旧悄悄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试探的问：“郡主，我们要不要......”
和安垂眉：“不用。”
静了片刻，和安道：“派人保护好顾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得给顾家保住一丝血脉！
“安排人，去找苍国国王。”
元旧猛地抬头：“郡主！”
和安郡主看了他一眼，元旧抿唇，“郡主如果现在和苍国的人有了联系，那您很有可能会被陛下盯上的。”
他们都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前功尽弃？
和安哼笑一声：“盯上？我还担心他没有盯上呢，我这次就让他看看他老实巴交的好弟弟到底有多老实。”
对她在意的人动手，就得有死的觉悟！
元旧不说话了，虽然依旧觉得郡主的做法有些冒险，但细细想来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若是真的让皇上发现了永安王对他存有异心，还一直在暗中谋划，必定会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他那里吧？
到时候，说不得还能一石二鸟呢？
和安眯眼，目光透露出和外貌完全不相符的狠辣：“永安王，我的好王叔，你可一定要等着啊，侄女一定会亲手送你下地狱的。”
元旧抿唇，不再说话了。
姜词等人刚刚离开楚州城，心情十分轻快，却在路上听到别人低声的议论时被震惊代替了全部的情绪。
“诶，你听说了没有，顾少将军死了，死在了楚州的那场战役里。”
“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呢，听说还是被苍国那个叫什么骜桀的人杀死的。”
“真是可惜啊，顾少将军天纵英才，是我们大周最出色的少将军了，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接老将军的衣钵，成为我们大周的大将军的，谁知道......”
“天意难测啊，听说顾老将军马上就要亲自出征，苍国那群小儿猖狂不了太久了。”
“顾老将军老当益壮，是我们大周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