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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眼眶微红,却不掩风华。

子宁走上前:“小姐,我替你梳妆吧?”

姜词颔首,她现在这副模样出去确实不好。

子宁在帮她梳头的时候,姜词问起药堂的事情。

“今天有病人吗?”

子宁点头:“有的,刚才我下去看了两眼,还有些忙呢。”

这药堂以前发展也是不景气的,京城比白家药堂大的多了去了,富贵人家喜欢去大药堂,普通百姓喜欢去小药堂,贫苦一些的直接就不来看病,有什么事情也是熬着。

这就导致白家的药堂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间,病人也不多。

直到姜词派人把这里重新整顿了一遍,规模也扩大了许多,层次一下就上去了许多,再挖了好些个有本事的大夫来坐诊,这白家药堂的名声才打了出去。

后来是因为姜词来这里坐诊,治好了许多怪病,神医的名声传了出去,慕名而来的人就更多了,药堂才真真开始好了起来。

“去看看。”

摸了摸已经梳好的头发,心里感叹了一句子宁手艺越来越好了,便起身下楼了。

子宁跟在她身后,两人脸上都涂了药水,面容有了很大的变化,只要不是熟知两人习惯的人,基本看不出来。

掌柜就坐在大堂,一直频频向楼上看去,当看到她们的身影出现在上方的时候,整张脸都乐成了朵花。

迎上来:“姜大夫,病人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您放心,今天我只安排了两个病人,而且都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他能当上掌柜,靠的可不止是那一手医术,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这位东家年纪不大,但魄力是一等一的,一手医术更是惊艳绝伦,但她讨厌麻烦。

很多时候,病人给的钱多也不能打动她,因为给的多意味着麻烦多,而她讨厌麻烦。

后来每次安排病人的时候他都会简单先调查一下那些病人的背景,如果是很不好惹的麻烦他会如实告知,让她自己做决定。

后来的结果告诉他,新东家确实是个不怕麻烦却讨厌麻烦的人。

同时也说明了另外一点,她的背景很深。

姜词看了看弓腰的掌柜,没说什么,径直往为她专门准备的诊室去了。

一边往前走一遍吩咐子宁:“一会看完诊时间应该也不早了,你提前往府里传话,让她们留个门就好,不用等了。”

子宁应下,按照她的要求吩咐了下去,又准备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姜词看着子宁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感叹,果然时光是把杀猪刀啊!

这些年,有些人越来越差劲,有些人确实飞快变得优秀起来了。

包括子宁,包括......她。

带上自制的口罩,姜词走向等在诊室里已经开始焦急忐忑的病人。

诊室里坐着的是一对母子,看到姜词走进来的时候有些不敢置信。

“现在的大夫这么年轻的吗?”男子喃喃道。

妇人默默接上:“还是位小娘子,真厉害啊。”

姜词:......

说实话,这些年她行医看的最多的就是质疑她医术的人,像这对母子的反应倒是少有。

不过,医德还是要有的。

“有什么病症?”

说着,示意男子把手伸出来。

两人回神,男子乖乖把手伸过去,他母亲则是在一旁说着最近的身上奇怪的病症。

“大夫,我最近身上莫名其妙冒出了很多小泡,一戳就破,然后旁边就会更痒,然后就更想挠......”

姜词冷静的听完他说的话,点头:“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男子:......

妇人:.......

这么直接的吗?

男子想说什么,妇人一巴掌拍过去。

斥责道:“大夫叫你脱你就脱,啰嗦什么。”

男子委屈的看着她。

他还没说话呢,娘怎么就打他?

迫于自家娘亲的“淫威”,男子还是乖乖宽衣解带了。

等最里面一件衣服被脱下来的时候,饶是姜词也愣了愣。

只见白皙的后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鲜血淋漓,红色的一大片,严重的一些已经开始泛紫,却不是愈合的征兆,更像是要严重化的样子。

姜词拿干净的白帕子轻轻擦了擦一块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的地方,轻声问:“疼吗?”

男子无所畏惧的答:“大夫你可以重一点的,就在昨天,我整个后背都感觉不到疼了,原来还有痒痒的感觉,现在却已经麻木了,也是因为这样,我娘才决定带我来求神医的。”

姜词听着他说的话,眉头紧锁。

感觉不到疼了?

这么大一片伤口,一点都不疼?

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男子细细感受了一下,确定的点头:“每次,一点感觉都没有。”

姜词紧紧皱眉,又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严重一点的地方。

按说这样的伤口,这对母子处理的又不好,怎么也该化脓的,但是不仅没有,相反整片伤口看起来都是很“新鲜”的样子,连血迹看起来也是刚刚出现的伤口一样的,完全看不出来是几天以前的伤口。

“这样的状况持续几天了?”

“有小泡已经是小半个月的事情了,我原以为没事,所以一直没来看大夫,但是后来,也就六七天以前吧,就越来越严重,还很痒,实在受不了了就去看大夫,当时大夫说只是普通的湿疹,只是我的这个有点严重,多吃两天药就好了,我就回家乖乖去吃药了。

可是就在昨天,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痒也不痒了,痛也不痛了。我还以为是好了,但娘帮我看了以后却说更严重了,娘害怕极了,就赶紧带着我来看大夫。

走了好几家医馆,大夫都看不出什么来,我们也没办法了。后来听人说这里有个神医,娘就想着带我来看看,然后我们就来了。也是运气好,竟然真的碰上神医看诊了。”

他可是早就打听过了,这位神医不经常看诊的。

他能碰上,还真是狗屎运了。

姜词听着这人说话,一句一声娘说,娘想,摇了摇头,这应该就是白白说的娘宝男了吧?

据说这种男人在未来排行女子最不能嫁排行榜第一名,不过她看着这个人的样子,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甩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的看着面前的伤口。

“你这个伤口不对劲,绝对不像那些庸医说的一样,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得先看看。”

说着,不再多说,安静的给他把脉。

整个诊室安静的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妇人紧张的看着姜词,就怕她突然就说自家儿子得了个什么绝症了。

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丈夫英年早逝,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把儿子带大,这些年母子两相依为命,日子过的不说好,但吃饱也没问题。

要是现在她儿子真的出事了,她可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半响,姜词抬头,细柳般的眉毛紧紧锁着,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

看向母子两:“在发现身上有小泡之前去过哪里?“

男子认真思索,一时没了话,倒是妇人突然出声道:“我想起来了,那段日子家里没个荤腥,他嘴馋,人又好动,就上山去打猎了,后来......”

妇人说到这里,就卡住了,倒是男子脸微红,接到:“后来我啥也没抓到,反倒是被猎物挠了一爪子。”

说着眼睛亮了亮:“大夫,你说我不会是因为被猎物挠了才这样的吧?”

心里想了想那日的猎物,却觉得不应该。

“好像也不对,那日挠了我的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狍子,那东西傻的紧,但是也没毒啊。”

妇人咬牙,又赏给他一巴掌:“我看他没毒到你,倒是把你弄傻了,脑子都没了吗?给我好好听大夫说,你搁着啰嗦个什么。”

男子又被打了一巴掌,眼里的委屈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姜词:......

默默看着对面的母子,饶是如她也忍不住无语了。

这是多么奇葩的儿子,又是多么清醒的母亲啊!

她觉得这儿子就是生错了,分明就应该是个爱撒娇的女儿吧?

轻咳了两声,拉回两人的注意力。

母子两齐齐看向她,眼睛煜煜发光。

姜词:......

“咳,我刚才看了一下,确定不是因为被挠伤的原因。但是和你上山也有关系。”

话音落,男子又被打了一巴掌,力度大的姜词的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只听妇人怒吼的声音灌入耳:“你个小兔崽子,老娘和你说什么,让你不要一天天的往山上跑,你非不听,馋死你算了......”

......

姜词:.......

这是一对很“友爱”的母子,鉴定完毕。

“咳!”

怒骂声瞬间停止,母子两恢复微笑的模样期待的看着她。

妇人搓搓手,神情有些紧张:“大夫,我儿子,还有救吗?”

紧张的连病因是什么都忘记了。

姜词想了想:“这个还有救,你放心吧。但是因为他来的晚了,所以后背是一定会留疤的,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妇人点头,激动的不行:“大夫,你能救就行,留个疤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没个疤哪成样子嘞。”

姜词默然。

男子却反应过来,问了一嘴:“大夫,我这个病到底是为什么?”

姜词笑了笑,终于问了,还以为这母子两真的不会问了呢。

“他上山的时候应该是被一种叫寄居蚤的虫子咬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妇人:“寄居蚤?这是啥玩意啊?”

姜词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辞:“这是一种很小的虫子,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但是他虽然小,杀伤力却很强,如果被咬了以后没有及时处理,它就会把人的身体当做一个寄居的地方,在你的身上生活着,直到你变成一具尸体,再也没有血肉供它吸食为止。”

妇人咂舌,感叹了一句:“这么可怕的东西啊!”说完,看向她儿子,依旧是恶狠狠的表情:“听到没有,以后不许再随便上山了,命重要还是嘴重要?”

男子苦哈哈的求饶。

“娘,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随便上山了。”

说话的时候打了个机锋,姜词听出来,暗暗笑了笑。

妇人以为儿子真的听话了,放心了些许。

转而看向姜词:“大夫,这东西不会还在我儿子身上吧?”

姜词点头:“嗯,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它把这些寄居蚤逼出来,然后再给你开药。”

妇人连连点头:“大夫你请,可得把这些东西全部杀死,忒害人了。”

姜词顿了顿,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它也不全是坏的,也是有好处的。”

母子两愣住:“这东西还能给人带来好处?”

姜词点头:“它虽说会在动物体内寄居,但一般是不会选择在人体的,这次估计是他路过动物腐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上了。而且,有许多人喜欢用这种寄居蚤来用在不能及时治疗的伤口上,用来保证伤口能一直保持最原始的状态,不会因为救治不及时而生出杂菌......”

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不懂医术的人,顿时嘴里的话卡住了。

一抬头,就见两人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姜词:......

“怎么了?”

她哪里说错了吗?还是脸没洗干净?

男子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崇拜:“姜大夫,你懂的真多啊。”

姜词:......

“......这些都是当大夫的人必须学的,知道很正常。”

男子撇嘴:“才不是,原来帮我看的大夫就没看出来。”

姜词笑了笑,没说话。

姜词帮男子治病的时候,子宁和那个妇人一直等在外面。

看到姜词终于出来以后,妇人赶忙走上前去。

不等她说话,姜词先开口:“已经取出来了,他还睡着,你可以先去抓药,等他醒了你们再回去吧。”

妇人赶忙点头,感谢道:“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您的大恩大德老妇人一定终身铭记,只要您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吩咐。”

姜词有些好笑,这位母亲说话总觉得比她儿子还有魄力,还很刚劲,在女子里着实很少见。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职,您不用这样的。”

“那是您的说法,在我心里,您就是恩人,我和我儿子相依为命,若是他出事了,我可怎么办是好啊。”

姜词听到这,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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