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甩了甩袖子，抬脚离开。
身后的王氏看着杨母的声音，泪水溢出眼眶，盯着那个曾给她无数温暖的背影，一动不动。
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慢慢的直到看不见。
她才满身弓腰，匍匐与地，像曾经敬茶时候行的礼仪一般。
只是，那时候，她抬头，总有一双粗糙而温暖的手，将她扶起，笑着递上一个红封。
而现在，没有了。
以后都不会有了。
远处，一辆马车依旧安静的呆在那里，并没有随着刚才的车流离开。
福宝放下车帘，蹙着眉，暗暗压下心里的好奇。
顾子凡坐在她身旁，脸上也是一样的迷惑。
方先生刚才也看完了全程，甚至比那些围观的人群看到的还要更多。
但现在他也没有露出其他的神情，似乎只是看到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脸上既没有诧异，也没有感叹。
福宝和顾子凡有心想问，看着方先生的表情，又生生停住了。
先生说过，不可背后说人，这应该也算是背后评论了吧？
按照先生的习惯，这件事不抄几卷书，是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们的。
想一想曾经被罚抄的经过，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把目光放到了马车外的白子林身上，而后相视一笑。
方先生看到他们的目光，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拉着缰绳的白子林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依旧毫无所觉的赶着车。
马车经过王氏的时候，福宝悄悄地掀起车帘的一个角，往外看了看。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很难过悲伤的人，却发现那张脸上似乎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反而露出了笑容，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很轻松，又让人觉得难受起来。
顾子凡：“先生，刚才那位和安郡主到底是何人啊？”
刚才周围人的议论他们也听到了一些，总的意思就是这位郡主，身份高贵，又得圣宠，连南阳王、永安王也宠着她，可谓是京城里难得能活得肆意的一位女子。
可是余下的什么驸马全族被斩，长公主病逝，还有什么郡马顾少将军，他就有些听不懂，也串不通了。
福宝也回过神来，疑惑的看着方先生。
方先生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车外靠过身子来听他们说话的白子林，好笑的摇摇头。
“你们不了解京城的形势，不知道她也很正常。”
三人皆伸长耳朵听着方先生说话。
“这位郡主，究其根本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值得说一说的是她的母亲永乐长公主。”
方先生看向身旁的青衣，青衣撇嘴，“有什么好说的，也不过是个瞎了眼的女人罢了。”
三人：“......？？”
这是，有故事？
方先生轻声笑了笑，青衣有些恼怒，索性转过身去，假寐，不理会他们了。
看他那样子，方先生就知道他不反对自己说起这些事情。
“这位长公主，确实是一位才女，谋略过人，聪慧有加，但慧极必伤，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皇帝他们尊敬她，一时因为永乐长公主曾经确实护他们良多，那时后宫纷乱，前朝也是危难甚多，皇上再宠爱儿子，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时时看护。
早年夭折的皇子公主何其多，这些个王爷皇上的，能活到如今，可不是一句命大可说完的。永乐长公主对他们不偏不倚，悉心照料着，便是一颗石头，都会懂得感激一二的。”
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惜的事情。
“二来，永乐长公主的聪慧却是常人难及的，大周许多次危难都有她的出力才能解决。大周的子民感激她，也敬佩她。但树大招风，她的风头太甚了！”
说道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青衣，眼中流转的光泽让人看不懂。
福宝催促道：“先生你快说啊，接下来发生什么？那位长公主是被小人害死的吗？”
方先生回神，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顾子凡：“先生这是何意？”
方先生：“是小人，但也是至亲。”
顾子凡：？？？
“至亲？她的至亲为什么要害她？”
方先生摸了摸两人的头顶，“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你想不明白他在想什么，那个人坐着至高无上的位置，心里的猜疑却从来不曾放下。他猜疑枕边人，也不愿放过自己的亲生孩子。”
福宝和顾子凡张大着嘴，心里隐隐明白过来。
“他忌惮自己女儿的智慧，不敢让她和亲，也不敢让她下嫁到贵族世家，却又怕世人说他苛待女儿。所以，他千挑万选，终于为她选了一位家世不显赫，为人木讷的驸马。”
听到这里，福宝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最后公主依旧得到了弟弟的优待，但驸马却被灭了全族呢？
方先生：“因为，那位陛下，看走眼了。他所看到的木讷，不过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掩盖身后的肮脏。也可能，那位至高无上的父亲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亲手把女儿推向火坑，世人只会说驸马欺骗了他，却不会说他故意苛待公主。”
“后来，陛下死了，长公主还活了两年，但最后还是抑郁而终了。当今皇上和他的几个兄弟最后都忍不住出手了，但人已经没了，那些所谓的教训，报仇，早就已经无用了。”
那个曾经绝代风华的女子，最后居然是死在了后宅，怎能不让人惋惜呢？
她的弟弟们不是对她不够好，而是这份好来的太迟了。
拼命的对和安郡主好，也不过就是弥补心底的亏欠，让愧疚变的没有那么愧疚，让心虚来的没有那么心虚。
刚才，他粗粗看了一眼那个小丫头，确实有其母的风范，和她母亲一样聪慧，却比她母亲活的更通透些。
想来，小丫头是能保护好自己，也能认清周围人的善恶的吧？
福宝等人听的唏嘘不已心里也对那位和安郡主有了一丝好奇。
看郡主刚刚的行事作风，很是恣意，倒不像是会被困在后宅的人。
但愿郡主不会走她母亲的老路，一直做一个聪慧且坚定的肆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