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觉得顾子凡说的话蠢，但福宝终是心情好了很多。
顾子凡悄悄松了口气，方先生看到了，更是好笑的不行。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唯二的两个弟子，做师姐的那个虎里虎气的，做师弟的却是个任打任骂的？
这算是完美契合吗？
方先生：“有什么体悟吗？”
方先生此言一出，福宝如捣蒜般点头，“有，可多了。”
“那就一条一条的说。”
福宝想了想，“第一，先生说的对，三人行，必有我师。今天我就被上了一课，学费还挺高。”
“......”
方先生扶额，他的宝贝徒儿脑回路依旧如此清奇。
“那第二条呢？”
福宝气鼓鼓的扭着手里的帕子，“第二，我今日明白了先生曾说的凡事不可太过是什么意思了。”
顾子凡也在一旁点头，“我也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方先生。
方先生顿住，沉默片刻，“我原以为，你们不会那么早明白的。”
有些东西，晚一刻明白，便能多做一刻的痴儿。
懂得的东西多了，就说明这个人经历的多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位腰缠万贯的富绅，许诺每年在城门口施粥，全城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人人赞他是位大善人。
一位穷苦老大夫，为病人免费医治，甚至还会送给一些家境窘迫的人药材。
你们说，这两种人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境遇又会有什么区别？”
福宝和顾子凡细细思索起来。
若以前先生说这两个人，他们会以为他们都是好人，即使有区别也只是一位富一位贫而已。
可是如今，却又有了一些不同的感悟。
福宝：“富绅的承诺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或者说，他的承诺并不能影响到他的生活，甚至还能赢回好名声。”
顾子凡点点头，接上，“老大夫虽是出自好心，但他的能力和自己的好心并不相合，甚至......甚至可能会被自己的好心反噬。”
方先生看着两人都有些难过的眸子，知道今天的事情真的让他们伤心了，也吃了教训了。
“不错，你们说的很对，老大夫没有那样的能力，却有着不凡的善心，值得人尊敬，却不能提倡。”
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所以，最后，那位富绅逝世后也被记入了县史，他的许多产业也被人们青睐着，可以说，庇护了好几代的子孙。”
福宝歪了歪脑袋，“那那个老大夫呢？”
方先生轻抚了抚福宝的小脑袋，叹息：“后来，他被一位病人的家属杀了。”
福宝和顾子凡两人微张着嘴巴，都有些吃惊，“先生，这是为何？”
方先生也不瞒他们，“人们会把别人的好心当成习惯，甚至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这种善行没有落到自己的身上，似乎就成了罪恶。
病人病得很急，老大夫免费为他诊脉，开了单子后，发现药材都完了，实在拿不出药给他们了。
他让他们去别家抓药，但那位家属却以为老大夫不想给他们药材，也因为自己想省一笔药钱，所以就逼着老大夫给他抓药。
老大夫拿不出药，就被他杀了。”
许久之后，顾子凡才从故事中走出来。
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福宝却很是生气，“他这样的坏人，老大夫就不应该给他的家属诊脉。”
方先生瞪她一眼，福宝缩了缩。
“福宝，你忘记你师父的话了？”
福宝瘪了瘪嘴，“记得，医者面前无善恶，可是先生，有这样的先例在前，怕是那位老大夫的后人都不敢行医了吧？那世上不就少了好多的好人？太亏了。”
方先生笑了笑，“那倒没有，反正据我所知，他的后人还是有在行医的。”
顾子凡和福宝同时看向他。
“就是你师父。”
福宝愣了愣，指了指自己。
方先生含笑点点头，可不就是王大夫嘛。
以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无比感叹，王大夫的先人都是善良且坚强的人。
若是普通人遭此劫难，怕是一辈子不会在用医术了，但他们还是经受住了打击，换了个地方再次拿起手里的银针。
福宝砸吧着小嘴，语气骄傲无比，“我师父，厉害！！”
顾子凡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笑了笑。
方先生也笑了笑，没有否认。
这样的人，确实值得敬佩。
但——
“所以，你们明白为师想说什么了吗？”
福宝和顾子凡正了正脸色，“明白！”
现在要是还不明白方先生的话，就是个大傻瓜了。
所有的善心都要与能力相匹配，也不能过度，否则善心就会变成烂好心。
人性最善变，前一刻对你感恩戴德的人，后一刻就能与你举刀相向，还会有什么不可能呢？
很显然，他们现在就是先生说的不能烂好心，也还没有能力烂好心的人。
所以，善良可以，但不能过度。
方先生看两个徒弟明白过来，欣慰的笑了笑。
“你们是我唯二的两个徒弟了，我从来不求你们多智如妖，那样活着太累。只希望你们懂善恶，明事理，活的通透，也能假装迷茫。”
福宝有些茫然的垂着眼，片刻后微颤着睫毛，慢慢点头。
顾子凡郑重的点头，他明白先生的意思。但这种明白也意味着在以后，他们真的要通透且迷茫了。
顾子凡：“先生，大师兄还没有拜你为师吗？”
方先生摇摇头，“师徒情谊在就行，你大师兄是个重情之人，他心中定是有个不能代替的师傅在，不可强求。”
顾子凡点点头，不再多说。
大师兄心里有成算，他不拜师定是有他的原因。
平日里他待先生，先生待他，与他和福宝都是一样的，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这就够了。
很显然，方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他自己两个弟子，他现在就觉得头疼了。
大徒弟越来越凶了，小徒弟倒是被吼的越来越怂了，这可怎么办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哪个白家人凶的啊？
他记得小妹不凶，子衿不凶，恒弋更是个爽朗大方的人，连小丫头的娘亲佟芜也是个温婉大气的个性。
怎么到这鬼丫头这里，就画风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