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屋里走出一个老妇人,看上去应该有七十多岁了,穿着一身粗布青衣,头发已经花白,那衣服已经很旧了,却是浆洗得很干净,在这样的地方还是很不容易的。
老妇人的眼睛好像有些不太好,那黑眼仁有些泛灰,而且很浑浊,像是整个眼睛被粘稠包裹着似的,那种粘稠像眼泪,又像是某种脓水。
不过她的身板看上去却很硬朗,腰还能够挺得直直的。
“你们找谁?”她开口询问,一双眼睛像是看着杜筱筱,只是那目光却让人感觉有些搞不清楚对象。
杜筱筱问道:“您是九姑婆吧?”
老妇人点了点头:“没错,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儿来?”
杜筱筱看看我,我走上前去:“阿婆,我们是路过的,想在你这歇歇脚,讨碗水喝。”
老妇人的目光移到我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那眼神居然让我感觉很是空洞。
“哦,那进屋吧,屋里坐。”
我们几人进了屋子,屋子里只有三、四根小板凳,我们没有马上坐下,我请九姑婆坐,她却说去给我们舀点水来,她说家里没有开水,只有凉水,让我们凑合着喝。她又说,这是接的山泉水,干净的,可以放心喝。
很快她便提来一个木桶,木桶里装着半桶水,另一只手里还拿了几只碗儿,那种碗现在在城里已经很少见了,我们叫它牛屎碗。
她拿瓢给我们舀了水在碗中递给我们,我接过来喝了一口,确实有股子香甜,只是有些凉,不过那感觉倒是比某山泉的口感好了很多。
“你们是要往东边去吧?”她问我。
我点点头。
她说道:“小伙子,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老婆子我可是亲眼看到好几批人去了都没有再回来。”
我笑道:“经常有人打这经过吗?”
她摇摇头:“这倒不是经常,不过今年却是来了三、四批人了,都是三、五个人一起的,也是像你们一样,到我这讨水喝,还给老婆子留了些钱,不过钱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老婆子不出这林子,那钱就是纸,还不如纸呢,纸还能够拿来上下茅房。”
这老婆子倒也健谈,只不过我的关注点却是在她说的那些去了再没有回来的人身上。
“最近一批人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问她。
她想了想:“我也记不太真着了,这山中无岁月,什么日子对于老婆子来说都不重要不是吗?”
我觉得她并不像一个山乡村妇,虽然看上去七十多岁了,脑子却很清醒,思路也很清晰,特别是她说话也是很有条理的。
“我估摸着应该有大半个月了吧,嗯,十七、八天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疯子,用眼神询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事儿,因为我怀疑那批人很可能是706的人。可是疯子却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阿婆,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回来,你知道吗?”
九姑婆露出了一个笑容:“谁知道呢,这可是深山老林子,多的是毒虫猛兽,会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对吧?”
她的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并没有把那些人的失踪当一回事,对于那些人的死与活她也漠不关心。
特别是她脸上的这个微笑很诡异,让我的心里很不舒服。
“小伙子,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老婆子不是吓你们的,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时候疯子开口了:“阿婆,你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老妇人想了想:“得有几十年了吧,我二十岁不到就嫁到这儿来的。”
“哦?那你老伴呢?”疯子又问道。
“早死了,我嫁过来不到三年他就死了,唉,可惜,我们也没有一儿半女的,这几十年就老婆子一个人守在这儿。好在还经常有人来和老婆子说说话,不然老婆子都不知道还会不会说话了。”
她后半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你靠什么生活?”杜筱筱好奇地问道。
“庄户人家,有一块地就饿不死,我自己种自己吃,吃的倒也充裕。偶尔需要外面的一些东西就让人帮我拿些米啊菜的去换,我都已经近三十年没离开过这儿了。”
我还想问她一些这林子里的事儿,谁知道她却拿了一把锄头往外走:“你们歇好了就自己走吧,把门给我带上就行了,我得下地去了。”说完也不管我们,自己往下了楼往后面的山上去了。
“真是个怪人!”杜筱筱说。
我说道:“要是你在这林子里呆上几十年估计比她也强不了多少。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趁天色还早。”
大家都站了起来,只有陈晓坐在那儿不动,像在发呆。
杜筱筱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我看她这样子也想到了什么,我问她:“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她望向我,脸色变得很难看,还带着几分惊恐之色:“你们跟我来!”她说完便向着门口跑去,我和疯子对视了一眼,急忙跟上,只见陈晓在隔壁的房间前停了下来,那房门是锁着的,老式的锁扣,和一把老式的挂锁。
“能不能把这门打开?”
我不知道陈晓想要做什么,不过我还是看向了疯子,疯子开锁可是有一手的,这样的挂锁根本就拦不住他。
果然,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根细铁丝,很快,那锁便被他给弄开了,接着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一种难闻的臭味。
我打亮了手电,走了进去,他们跟在我的身后,才走出两步我便愣住了,房间里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躺着一具尸体,因为尸体已经腐烂了,还爬了一些蛆虫。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刚才吃的干粮都吐了出来,我终于知道了我们闻到的那臭味是尸臭味。
杜筱筱差点就叫出声来,而陈晓则是退后了两步,到了门边,剧烈地咳了起来,那小脸煞白。
我忍住了恶心,和疯子、费恒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床边,接着我们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因为我们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这具尸体是谁,不正是那个九姑婆吗?
我们见鬼了!
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
虽然我不信鬼神,但这却是我们亲眼所见,刚才我们还和这个九姑婆说话聊天来着,还喝了她给我们舀的水。
我也忍不住想要呕吐,那水里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轻声问道。
疯子说:“这个得问那老太婆了,走,我们去找她!”
我们几个退出了房间,走到外面空气一下子清新了很多。
“依我看我们就别多管闲事了吧。”费恒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怕了?”疯子问他。
费恒白了他一眼:“废话,你不怕吗?”
疯子摇摇头:“没什么好怕的,看样子那老太婆已经死得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把尸体给埋了呢。”
我问道:“看得出是怎么死的吗?”
“没仔细看。”疯子说,我并没有怪他们,就是我也不愿意盯着那么一具尸体看。
疯子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觉得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果不知道那也就算了,可是明明知道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不能置之不理,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这事儿会不会和我们也有关系。我咳了一声:“疯子,我们喝的那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不说还好,我这么一说,两个女孩和费恒的脸都变了色,其实我的心里也在打着小鼓,万一那水里有毒的话,那么我们几个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可千万别以为那老妇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从刚才和她说话就能够感觉得到,她并不是一个心肠软的人,她不会把别人的生死当一回事。
费恒说道:“你们倒是说话啊,走还是不走!”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接着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妈呀,肚子怎么一下子就疼了起来?该不会那水真有什么问题吧?”说完他便向着屋子旁边的茅房跑去,所谓的茅房就是在屋后挖了一个坑,然后用那种帘子拦上的简易蹲坑,这种茅厕在农村到处都可以看到。
我问杜筱筱她们俩有没有感觉什么异样,她们都摇摇头。
我也没什么感觉。
疯子说:“那水没问题,那个老太婆似乎也不希望我们在这儿久留,所以应该不会对我们动什么手脚,老费应该是心理作用。”
我这才想起问陈晓:“你是怎么看到的,还看到了什么?”陈晓的能力我知道,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陈晓说道:“我,我看到她从床上起来,冲我们走过来。”
我有些发懵,她在说什么?
我正想问个清楚,疯子一把拉住了我,我看到疯子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我的身后,陈晓也望了过去,她原本就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脸更加的苍白了,杜筱筱还是忍不住的一声大叫。
我慢慢地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已经腐烂,身上爬满蛆虫的老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就那么直直地站着,那又眼睛里早就没有了眼球,只有不停蠕动的蛆虫往外涌。
诈尸了?
这不科学,假的,肯定是假的!
我一把拉住了杜筱筱:“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杜筱筱已经吓呆了,她就那么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疯子上前一步拦在我们的面前:“小心一点,这件事情有古怪,筱筱,你和陈晓先走,志强,等老费出来我们一起跑!”
我点点头,这个时候我的双脚都有些颤抖,心里在想,如果她一下子冲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走一起走。”杜筱筱说。
我看了她一眼:“别任性,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杜筱筱咬着嘴唇:“我是怕万一我们遇到了那个老太婆怎么办?天知道她是不是真下地干活去了。”
陈晓也用力地点了点头,看来她也不敢和杜筱筱先走。
她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分开走有些不妥,特别她们两个女孩我还真怕她们遇到那个老太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