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稷!”
楚雷狼狈地爬起想要把倒下的楚稷接住,却被姜羲更快一步。
而姜羲猝不及防被楚稷压住,险些岔了气,没想到楚稷看上去瘦瘦弱弱的病秧子模样,身体竟然沉得吓人,她要不是有前段时间训练之功,估计这会儿已经跟着摔倒了!
不过楚稷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还吐了血!
难道是因为刚才齐王打他的一拳头?可他分明说了没事……等等,楚稷也说了,待会儿如若有什么事情发生,让她不要担心,他真的没事。
该不会——楚稷现在吐血晕倒的模样,是装的吧?
姜羲只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古怪,可看楚稷这实打实吐血的架势,又不像是在伪装。她顾不上那么多,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捏住了楚稷的脉。
沉稳有力,毫无孱弱迹象。
真是装的!
姜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正无奈的时候,就感觉挨着她手的楚稷手指轻轻一动,在她柔软掌心印下一个痕迹。
仿佛在安慰她,说没事。
姜羲心下大定,知道楚稷不会无的放矢,也跟着装出震惊悲痛的样子。
姜羲知道楚稷是伪装,可其他人不知道,就连太子跟叶诤也没看出来,除了永城侯楚雷,叶诤就是第一个扑到楚稷身上的!
“阿稷!我儿!”楚雷惊慌失措地扶起姜羲,按着他嘴角的血痕大哭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儿怎么突然吐血了!”
景元帝也未曾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迅速唤正好在场的尚药局奉御来看,两位奉御受命齐齐上前,将楚稷的脉象诊断一番后,肃然回答景元帝说,世子这是内腑受了震荡,因着身体孱弱不堪,才会引得吐血晕厥。
景元帝皱着眉,看了哭嚎不止的楚雷一眼:“那还不快给世子医治?”
“是。”
楚稷很快被抬入殿后房间里,由尚药局奉御亲手医治,楚雷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被送走,却难得没有跟上去,而是跪在地上重重一磕头。
“陛下!我的陛下啊!您也知道阿稷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有事我也活不下去啊!如今他被人打得吐了血,我这个当父亲要是什么都不做怎么能心安!求求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做主啊!陛下!”
景元帝被楚雷嚎得头疼,抬手压着眉间的不耐烦:“够了。”
“陛下!求陛下做主啊!”
楚雷哭喊连天,中气十足,整个两仪殿的上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先前所有的热闹欢愉气氛都被一搅而空!
景元帝沉着脸看向太子:“刚才在偏殿发生了什么事,太子你一一道来。”
“是。”太子应道,顺便把偏殿之中,齐王对姜羲不满怒而出手,楚稷为救友人而以身挡拳。
“我儿竟然如此义薄云天。”楚雷也是第一次听到偏殿发生的事情,喃喃自语道,悲戚脸色中莫名掺杂了些自豪,看上去还有些扭曲。不过他很快想起自己正在做什么,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都红了,“陛下啊!”
他止口不提让景元帝惩戒齐王,但是那哀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见他壮硕得跟小山似的富态身子,隐隐地颤抖着,那张胖乎乎的脸也哭得不成样子,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景元帝见了,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他知道永城侯有多疼爱这个儿子,否则他当年也不会把楚稷接进宫中当皇子伴读。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身体有多虚弱他也知道,齐王出身军伍,一拳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齐王何在?”景元帝环顾四周。
姗姗来迟的齐王刚好走进两仪殿,就听到景元帝在叫他。
“陛下唤我?”齐王径直上前,拨开人群却看到永城侯楚雷跪在地上,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景元帝冷冷地看着他:“我问你,可是你出手将阿稷打伤的?”
齐王懵了一下:“是我……可刚刚是楚稷他先……”
“他吐血了!现在正由奉御医治!”
景元帝如雷怒喝在齐王耳边炸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刚刚他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血?该不会是装的吧?”齐王脱口而出。
“住嘴!伤了人也不知悔改,还出口污蔑阿稷!”景元帝骤然大怒。
齐王冤枉极了:“我不是故意朝他出手的!是他自己突然冲上来!”
“这么说,齐王如太子所说,是想对我外甥出手了?”宋胥突然开口,一身冷冷清清之气,仿佛刚才跟永城侯揪打在一起的人不是他。只见宋胥朝景元帝一揖到底,“陛下,臣无儿无女,现下最亲近的就是姜羲这个外甥,她于我而言如亲儿无异,臣虽然不知道姜羲做了什么事情让齐王不顾身份朝她出手,但臣知道,姜羲她区区一国子学学生,万万不敢招惹齐王。臣宋胥,如今只得叩谢陛下之恩,带着姜羲早早离开长安,免得再引来齐王之怒……姜羲性命堪忧!”
“胡说八道!宋胥!你不要污蔑我!我何曾说过要取姜羲性命!”齐王暴喝道。
宋胥头也不回,背挺得笔直:“齐王也许不会,但臣宋胥不敢用亲外甥的命去赌那个万一。”
“是姜羲她……”
齐王辩解的话还没说完,景元帝已有了判断。
“叶讴。”他开口叫了齐王的名字,“罚你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三月,暂停兵部一切事务,若无特许,不得踏出齐王府半步!”
“阿爹!”齐王完全傻眼了。
景元帝不愿意听他多说,拂袖离开。
楚雷哭着去找儿子了。
而姜羲上前扶住了宋胥的手臂,外人看上去是一幅舅甥和睦的场景,两人却是再说——
“到手了吗?”
“到手了。”
“赶紧走,等贵妃来了,齐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嗯。”
姜羲扶着宋胥就要离开宫宴,却听到齐王恨恨的声音传来:
“此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姜羲没说什么,倒是太子站出来给了齐王一个告诫的眼神,令他不要再惹得阿爹动怒了,免得罚上加罚。
“刚刚投壶你赢的东西,我会让宫人送到你的马车上。”太子对姜羲温和微笑。
姜羲道过谢,又与叶诤点头道别后,才与宋胥离开。
踏出宫门前,她担忧地往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宋胥懒散地靠着车壁,手上把玩着刚刚送来的碧玺手串。
姜羲摇头说没什么,心里却止不住地在想吐血晕倒的楚稷。
姜羲的马车前脚刚出宫门。
永城侯府的马车后脚也离开了皇宫。
昏迷不醒地被抬上马车的楚稷楚世子,原本按照奉御的吩咐,应该卧床休息至少半月。但他现在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车内,神色如常看不如半点受伤的姿态。
他亲爹楚雷并不惊讶,只是抱怨着揉着发红的额头:
“也不知道两仪殿的地板修得那么硬做什么,就不能铺上地毯?害得我头都快磕肿了!”
楚稷瞥了他一眼,楚雷迅速冲他露齿一笑,
“怎么样儿子,阿爹刚刚演得还不错吧?够配合吧?”
楚稷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
楚雷笑嘻嘻的说:“不过你怎么突然对付起齐王来了,难不成他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你?要不要阿爹再找机会收拾收拾他?”
楚稷缓缓道,“他已经受了罚,再逼下去怕是会狗急跳墙。”
“那就先记着,等以后慢慢算账!”楚雷满不在乎地说,丝毫没把身为景元帝亲子的齐王放在眼里,“不过你真的只是为了帮那个姜羲?什么时候你跟宋胥的外甥关系这么好了?”
“我只是单纯看不惯齐王。”楚稷挑眉,似乎在问,你有什么意见?
楚雷讪讪摆手:“没意见没意见,阿稷你开心就好,看不惯就报复好啦,反正你做事一贯有分寸!”
楚稷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开始养身。
“可是阿稷啊,你下次可千万别吐血啊,虽然阿爹看出来你无事,可你吐血的时候,阿爹的心都跟着要碎了!”楚雷眼泪汪汪地说着。
“只是咬破了舌尖。”楚稷眼也不睁。
“你的血哪怕一滴都很珍贵啊!”
“……”
“这样吧,下次我让人给你做几个血包随身带着,你要是想吐血就把它在嘴里咬破!”
“安静。”
楚雷迅速噤声,在儿子面前听话极了。
而楚稷也有些头疼地按着太阳穴——阿爹莫不是真以为他喜欢每天吐血玩儿不成?
就连今天他会帮着姜羲向齐王出手……连他自己都大感意外。
楚稷莫名不愿去深思,他只是在闭目休憩中放远心神,盘算着接下来半月应该减少外出了。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就在永城侯父子在马车内交谈的时候,姜羲与宋胥这对舅甥也回到了宋府,顺便带了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
一场宫宴,满载而归。
楼尘先生正坐在院子里,对月酌饮。
与她同桌的还有计星跟阿福,角落里还有一只叫阿花的肥橘猫。
三人一猫吃着团圆宴,欣赏着月景,慢酌着美酒,一派安宁祥和,岁月静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