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霍步阳扣住牛背上的铁环，往下狠狠一敲。
“哞——”铁牛的口鼻喷出粗壮的白气，掠过金铁打造的面甲，凝出一道水霜，肉眼可见。
它四蹄刨地，身形缓缓移动，一只脚狠狠踩在街边的石坎上，砖石顿时粉粹。
这样的力量若是踩在人脑袋上，同样能践出一滩肉泥。
路梦这一个月好吃好喝喂着铁牛，把它养得膘肥体壮，相比起刚买回来时待宰的状态，现在显然强健太多。
而铁牛还处于动物的青年时期，往后还有继续成长的潜力。
小霍抓住铁环，翻身一脚踢飞一个想要钻进牛腹下捅刀的克选。
——如果铁牛的原主人、那位游牧民看到它现在的样子也一定会大吃一惊，那时候别说让人骑在它身上，就是连靠近都要小心翼翼。
而这都要归功于路梦的“动物招募”模组，建立沟通后再进行驯服就容易多了。
但是，驯服也只是相对的。
铁牛猛地一甩头，包裹着铁皮的犄角向身侧横扫，几个冲上来的克选直接被打飞出去，滚落在地瘫成一团。
在求偶季，它们的犄角能直接捅穿情敌的头盖骨，更别提现在了。
铿！
霍步阳十手横握，挡住了另一侧砍来的巨刃，冲击力差点要把他打落下去，好在他死死扣住牛背上的铁环才泄去力量。
一泼鲜血洒在身前，黄俊及时赶到，抽刀如电，结果了一个试图攀上牛背的沙克人。
但是有更多的克选从地上爬起，向这边冲刺，相比起他们的速度，铁牛现在的起步简直如同静止。
“现在怎么办！”黄俊背靠着铁牛防御，竟也像守住了一面墙，免得腹背受敌。
“路大哥打造的甲胄，一时不可能被打穿，他考虑到了现在的情况！”霍步阳护卫住钢架笼里的巴彦，四处格挡。
从衣衫下偶尔露出的金光看，他竟是也穿了一身精悍的贴身全甲。
“你待会儿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他冲着黄俊喊。
铁牛身上还有好几个挂环，等到起步加速后就能借势离开。
路大哥管这叫公交车。
“走？”黄俊有些迟疑，“那路兄弟怎……”
他话音未落，心头忽然一颤。
黄俊猛然回头，只见远处的一个克选头目，脸戴骨面，曲身如弓。
而他的手上正擒着一杆三米长的重型长柄刀，正对准这边的方向。
沙克人肌肉虬结，全身发力——竟是打算将长兵当做投矛，直接射穿他们！
铁牛皮糙肉厚，又有重甲保护，顶多吃痛，不会有大碍。
但他们这些守在钢铁巨兽身边的人，就成了活靶子！
尤其是牛背上还有巴彦在。
黄俊虽然不懂沙克王国的政治，但既然路梦用龙恩比喻，这样的人又出现在战场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会是敌人的焦点。
这下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但战局甚至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时间。
手持长兵的克选头目怒吼一声，骨面中透出的双目彻底赤红。
“克拉尔……”
他直接开启了狂化！
就在黄俊看清他动作的一刹，记忆和幻象就已经在血脉中奔涌，头目直接完成了力量的积蓄，长柄刀脱手而出！
士兵们在战场上常有一句话。
当你能看到一个射手搭弓时，躲避已经晚了，剩下的只有祈祷。
因为箭已离弦。
而由一个狂战士全力投出的射矛，它的速度甚至比弩箭还要快！
铮！
长柄刀贯穿了人影，厚重的刀头炸出轰鸣。
克选头目的嘴角上扬，狂躁让他愈发嗜血。
他瞄准了巴彦，但其实那两人挡与不挡都是无所谓的。
自己这一手投技足以把路线上的所有人都贯穿！
兴奋过后，赤红稍稍从眼底退去。初次激活狂化的克选战士总是很容易沉迷于这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到了他们的这个层次，已经更清楚这力量的代价是压榨生命。
而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年好活了，要节制着用，相信远在英灵殿的克拉尔还不急在这一时征召他……
克选头目愣住了。
狂化消退后，他的视力理应恢复正常，但眼前的一幕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处于幻象之中。
只见那道被长柄刀洞穿的人影，从地上又站了起来。
咔。
路梦双臂用力，两握粗的实木杆直接崩断成屑，刀头掉落在地，一声清响。
上面并没有血迹。
这让克选头目下意识松了口气，因为这意味着对方不是那种，在被自己贯穿后还能站起来的怪物……
但他转瞬间明白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长柄刀没有命中，是路梦突然蹿出，在半空中夹住了它！
他追上了自己投矛的速度！
而上一刻这个人应该还被挡在外围。
【基础属性：速度62】
路梦再次双手持握，乌金色的刀光与身形一同拉成残影。
下一刻，沙克人的胸腔绽出一朵盛大的血花。
青紫色的肌肉剖开，肋骨齐断，而透过整齐的创口可以看到，一颗强劲的心脏还在猛烈跳动。
克选头目丢掉了武器，不得不再次开启狂化，连续两次的激活让他感到疲惫又亢奋。
“啊啊啊啊！”
理智完全丧失，他对准路梦挥出一爪。
刺耳的摩擦声，火花一闪而逝。
接着，青光透体。
直刃刀从腰间回到路梦的手上，精准地刺入了那颗裸露的心脏。
血肉劈刀的刀头是平齐的，如同柴刀一般，适合劈砍，但并不能刺击和捅人。
副手武器直刃刀就不同。
在向黄家兄弟请教拔刀术后，路梦切换武器攻击的技巧已经越发娴熟。
这个克选头目只觉得胸中突然一阵炸痛，在惯性的作用下，他仍在向着路梦扑去，沿着贯体的长刀，自己彻底扎碎了自己的心脏。
鲜活的血浆泄了满腔。
而他的利爪只是打飞了路梦的铁斗笠，轻飘飘的。
帽檐下，白发青年的双眼就像所有焦土之子那样发着微光，像是含着刀剑。
克选头目的眼神逐渐涣散，他越过路梦，看向他的身后。
那里躺着一地死尸。
这个使用长兵的克选头目之所以敢投出自己的武器，就是自恃有部下和兄弟们的保护。
但他没有想到。
已经冲出包围的路梦不仅中途折返，赶回了这里。
而且还是一路杀穿。
路梦伸手接下抛飞的斗笠，重新戴好。
接着抽刀一推，沙克人轰然倒地。
【实战等级：63→64】
另一侧，剩余的克选头目们忙于包围重装蛮牛和守卫它的战士们，正要发起攻击，却不得不被这边的情况打断。
头目们这才惊觉，他们的一道战线已经溃败。
铁牛横扫长街，打乱了克拉尔之选原本严密的阵型。
就是这一刻的破绽，路梦抓住了。
一队普通的克选战士们还没来得及重新集结，就已经倒在了双刀之下。
“我说过他很棘手的。”一人低声说，“让我去。”
路梦长衣猎猎，沿着路面疾驰而来。
他的速度竟是丝毫不慢于加速到冲锋状态的铁牛。
如此，若是在普通人看来，这个人类就等于是在一瞬之间就能从街道的一头冲到另一头。
然而就在路梦快要赶到铁牛的身边时。
克选头目中也冲出一道人影，黑衣裹体，头戴骨面。
他倒提着分段斧，沉重的巨刃拖在地面上，擦出一溜刺眼的火星。
他的速度，和路梦一样快！
两道身影在高速中轰然相撞。
他们都在靠近对方的前一刻挥出了手中的兵刃，各自指向对方的要害，又同时被格挡下来。
巨力震得两人不得不各自倒退几步。
下一刻，他们再次冲向对方，刀剑相抵，互不相让！
“想不到平皮人中也有你这样的战士。”来人冷笑道。
路梦不语，突然发力。
他一步踏出，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来人一惊，紧握手中分段斧，一心防备路梦用第二把刀偷袭。
砰！
路梦一个头槌！
精钢打制的铁斗笠轰然撞上对方的骨面，任牛骨如何坚硬，此刻也只能粉碎。
骨渣如筛糠般掉落，一道鲜血从来人的额头上滑落，刚才有一片尖锐的骨刺划破了皮肤，但遮掩不住整张脸的青涩。
比起其他的克选头目，这显然是个沙克族中的年轻人。
“别装了。”路梦淡淡地说，“亚敏。”
“你……早就发现了？”
亚敏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犄角的纹路太明显了，下次记得像他们一样用颜料涂好。”路梦再次发力，逼得对方后退，“别人都是一个螺纹旋，只有你的中半段有两个。”
亚敏一惊，忍不住想伸手去确认。
嚓！
一道青锋穿刺而出，从他的喉间险险划过。
若不是亚敏反应过来，仰头躲避，此刻已经被切开了动脉。
即便如此，锋利的刀刃也切下了一块下巴上的骨板，露出带血丝的嫩肉。
“嘁。”
路梦收回他的副手刀：“骗你的。”
“路北游……不，路梦。”亚敏眼神一冷，“我要和你决斗。”
“以我的老师之名！”
他舔去流到唇边的血，怒吼一声，扑向路梦。
如同猛兽离巢。
高速挥动的分段斧则是捕食的利爪与尖牙，一旦被抓住就要付出血肉的代价。
路梦的目标依旧是靠近铁牛。
他且战且退，双刀齐出，每一次和分段斧相撞都能切割出耀眼的火星。
劲风狂舞，光点抛飞又熄灭。
在场的众人无论敌我，竟是都无法插手进其中的战斗，两人无暇顾及自己的刀刃会伤到谁，任何人一旦分心，那就只会被对方杀死。
他们所到之处，大家只能纷纷避让。
……
地面轰然炸裂，铁罗在地上翻滚一圈，又一跃而起。
他低头俯看，胸前光亮的铠甲凹陷进一大块，压得他有些气闷。
这可是【专家】级别的铠甲！
这个品阶的护甲，整个沙克王国也不过才几十套，有的说不定都是好几代以前的战利品，大多都是些部件，东拼西凑才能组装成套，就这样每一件都还是传家级别的国宝。
像铁罗身上的这件成套铠甲，那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还是当上了五人众后，从前任手里继承的，这某种程度上是王国的财产。
结果就是这样的铠甲，竟是被生生打得凹陷进去！
虽然还可以修复，但花费也是惊人的，更重要的是得找到有这个水准的匠师——这比出钱更难！
破坏“公物”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大山穆凯。
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原地站定，似乎是在等着铁罗站起来。
‘失算了。’铁罗暗骂一声。
大山城主精通各种兵器，这一点，王国之人，众所周知。
好在穆凯今天并没有携带武器出门——他经常这样做，似乎是觉得除了王国的那柄绝世铭刃，其他的武器并不值得自己随身佩戴。
而据铁罗所知，穆凯唯一不擅长的武技就是空手格斗。
这与沙克传统一脉相承，也让铁罗拥有了挑战大山的信心。
然而铁罗万万没想到……
“我们的血斧阁下，不知道您还满意么？”大山穆凯悠然道。
‘血斧’是铁罗的称号，意为他的分段斧上总是饱饮敌人的鲜血——然而以大山穆凯的身份，面对他们时几乎不用再论称号，这个时候把他打趴下又叫起尊称，无疑带着浓浓的嘲讽。
而最让铁罗不能接受的，还不是这个。
“我满意不满意那可说不清楚。”铁罗吐出一口唾沫带在嘴里的灰尘，又指了指穆凯的身后，“作为城主，这么糟蹋公共设施，你的镇民估计是不太满意。”
只见大山穆凯一手一根四五米长的铁柱，交叉着背在身后。
看这熟悉的样式……
分明是街上的路灯！
不止如此，除了大山穆凯手上的这两根，他的身后，整条街面都布满了路灯扭曲的残骸。
大山穆凯随打随拔，打废了就扔。
普通的灯柱在他的手上，就如同两条刚猛无匹的长枪。
他们这打了一条街，竟是就拔掉了一路的灯柱，街上现在漆黑一片，只是对他们这种层次的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了。
铁罗突然很能理解被石魔女王用板凳打跑的西泽老将军。
主要是侮辱性极强，相比之下他宁愿被铭刃斩首。
不过大山毕竟还是比不上石魔——至少她的板凳没打坏过。
而自己也没有受实质性的伤，完全还有一战之力。
……但这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策略已经改变了。
之前是他想要拖住大山穆凯，现在却变成了大山穆凯要拖住他，不让自己去救援巴彦。
这个人，似乎对他派去的人有十足的信心。
铁罗深吸一口气，摆出架势。
他的巨刃高举过肩，气势如刚岩一般冷硬。
月光映下，分段斧的边缘泛起淡淡的红色。
就好像杀过了太多的人，沁入了洗不净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