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传说,时光是一条汹涌浩荡的长河,时光中的每一滴水,都凝缩着一个时空的倒影。
四海八荒内,掌握着时光之力的神袛,名为祖媞。她和魔族始祖女神少绾,是很好的姐妹。因此和少绾的铁杆兄弟东华帝君,也关系尚可。
所以,当年她在为人族万灵羽化归天之前,曾经在东华帝君处留过一只存有她力量的匣子。
在将来的某年某月某日,一只名为凤九的小红狐会无意中打开那匣子,由此获得一段奇妙的时光之旅:回到数十万年前天地未定,与东华帝君办一场众神祝福的盛大婚礼。
而某地上空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而扰动了空气,长时间后就可能导致遥远的彼地发生一场暴风雨。
光神不会想到,当她留下那一份力量的时候。
甚至更早一些,在她刚刚化形,因为天赋神通而知道自己会在几十万年后爱上一位男神,并为此化为女身的时候……
她的力量,便有被人窥伺、解析、参悟、利用的风险。
自古以来,天人之势,盛极必衰。
当四海八荒繁华至盛时,太平锦绣的表面下,除了鬼帝擎苍压抑不住的狂肆野心外,冥冥虚空中,还有妖邪孕育。
东华帝君舍出神器青云境开辟出一方世外之地护世安民,浊息化身的缈落便在那里由懵懂灵性缓缓圆满魂魄、塑造身躯,直至正式诞生。
缈,寓意飘渺天道;落,意指人心沉堕。
东华给她取得名字在本质上就揭示了缈落先天的道途。
但是刚出生的她还不熟悉自己的力量。
她需要成长。
而成长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她被自己感知到的,本属于其他同位格神魔的力量迷花了眼。
比如,属于祖媞的时光之力,属于少绾的空间神力。
嗯,这也不怪缈落定性差。谁叫她出生那会,祖媞少绾二位女神的状态,恰好如此欠佳。那么方便人感知探查呢?
所以在缈落研究时空之力的时候,不小心和祖媞在光阴中残留的神力发生了某些奇妙莫测的变化:这变化于缈落而言,是让她发现三十六天外的混沌之中世界,让她在未来有了逃离的方向。
但对四海八荒也不是一点影响没有。
最显着的一点影响:某一时刻,天界三十二重龙变天里,有一只小素锦误入异世,保护了一尾错把自己当成鱼的应龙。
——————————
——————————
番外二、桃花劫:所谓情劫,就是命中注定不得良缘……
四海八荒
夜华很烦躁。
——说真的,这个情绪于他而言很不常见。
因为他自出生起便很少会有什么情绪。或许正如天宫中很多仙人说的那样、亦如当今天君所期望的那样:他诚然就是父神送予天族,送予四海八荒亿万生灵完美的储君。
哪怕从小有着无数课业,要攻读道、佛、儒等各家经典,夜华没有烦躁。
哪怕从小与母亲分离,也没有朋友,从来只能看着别家小仙童尽情玩耍,夜华没有烦躁。
哪怕天君决意将他养做个无情冷酷的君主,为此不惜将素锦族中唯一遗孤,从小养在他父母宫里,亦奉命照顾了他多年的昭仁公主收作妾妃,以此测验他是否真的绝对理智,夜华没有烦躁——正如他从懂事起就知道,他将来的妻子,会是青丘之国的女君白浅。而白浅却比他大了足有九万岁,辈分上更不知高了他多少。也从来不以为意一样。
但现在,他是真的很烦:
因为他有了心爱的人。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情爱者,是为贪嗔痴三毒之源,是为佛门八苦者最苦,古人诚不欺他。
“素素,我与昭仁公主并无私情,你相信我。”
夜华他漆黑如夜的眼眸凝视着身边容貌平平的凡人女子,目光流转间,是隐忍的深情,与挣扎的爱恋。
——他深知,以素素普通凡人的身份是配不上自己,亦深知自己与她走的太近只会害了她。
便如当初被他二叔桑籍看上的小巴蛇少辛一般,不过略有娇纵,也没伤天害理的就被天君打入了锁妖塔里。若不是运气好,早就没了性命。
所以自上天宫以来,夜华从不敢在人前表露出自己对素素的疼惜……但这一刻,在这四下无人时,看着为他怀胎数月,形容憔悴可怜的女人,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些话,试图宽慰她些。
“昭仁公主……”素素轻轻的道,“你从前也是这般唤她的么?”
那当然不是。
天族并无凡间避尊者讳的规矩。素锦之名又是素锦族名,她那封号又着实令人哀怜,所以天宫里头其实基本没谁会以封号称她。位卑的小仙在素锦没历雷劫前都是唤她素锦殿下或素锦公主……而夜华自然是和他三叔等人一样唤素锦了。
片刻的沉默,让天宫中华丽空旷的殿宇愈显寂静。而在那一片逼人的寂静中,素素点了点头,缓缓的道:“我听人说,昭仁公主自幼聪慧,博览群书,才华出众,又蕙质兰心。高贵贤淑,端庄大方,是天族女子之表率……”
“乐胥娘娘也道,太子殿下能以她名中一字赐我做名,实是厚赏。”
“素素,我为你取这名字,与素锦无关。”
天地良心,今朝若非乐胥满怀怜爱的与他说起:素锦与他名分上虽隔了两辈,但若他当真喜欢,而素锦又不肯做妾。他日待他御极九天,也不是不能与青丘退婚,正大光明迎娶素锦……实在不必将就移情个普通凡人,委屈自己……
夜华都险些没想起来素锦那名字究竟是哪个“素”、哪个“锦”!
毕竟哪怕从小相伴,可他和素锦待在一起,于彼此而言都只是不得不为的拘束与任务。夜华很清楚自己不喜欢素锦总是在他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很明白,比起陪在他身边,素锦更乐意回宫里睡觉或在藏书阁里精读或在上清天外独游……
可这番内情他自己晓得,别人却不晓得。一时半会儿的,夜华也不知该怎么让素素理解。
罢了……
沉吟良久都想不出措辞,解释清楚自己与素锦上仙关系的夜华倏尔又放弃了继续思索:左右、待她生完孩子,他是想放她回东荒俊疾山自在逍遥的。
如今不解释,让她就以为自己同意与她一起、一起拜堂成亲生儿育女,全是因为他得不到素锦,才暂借了她来排解相思也好。
至少,这样待她难过些时日后,将来回到东荒,还能继续回到从前。
没有丝毫法力,更不会摄心术的素素:……
~~~~~~~~~~
她是在俊疾山里偶然捡到夜华的。
当时,夜华君身上并没什么天族太子的模样,只是满身鲜血的晕倒在山林里。素素一时心善,便把他带回家里救治。
很快的,夜华从晕迷中醒来,知恩图报的问问她想要何报答。
看着夜华白玉般的俊美容颜,总感觉前世见过般隐隐熟悉的素素脱口而出:以身相许,四个大字。
夜华立刻答应。
就此,她的家里,就多了个男人。
而当夜华身份曝光,挺着个大肚子被人带回天宫后,素素曾无数次的悔恨自省,或许她当初不该挟恩图报,让夜华娶她。
如今想想天宫中的那些仙娥们曾说的话:
——太子殿下和昭仁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当年因桑籍殿下之过,太子妃尊位早许青丘,便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太子殿下何等身份?将来是要做天君的。三妻四妾本也寻常……可惜昭仁公主出身素锦族中,性情刚烈,自矜身份,不肯屈于人下。否则也不至于让太子殿下同个凡人女子搅和在一起了……
——传闻数百年前,天君有意将公主许给太子做侧妃,可惜昭仁公主不愿意……
——公主殿下想来也是心里苦呢!不然何至于拒了婚约后便渡劫飞升了……飞升上仙后却又去若水河畔闭了数百年的关?
——要我说,最苦的还是太子殿下。从小生在天家不得自由。难得有昭仁公主一位知己,如今也不得亲近……
——这话倒也是。若非苦闷至极,殿下金猊兽都可轻易降伏,如何会被其他什么下界小妖伤到。又如何会与凡间女子有牵扯……
两行清泪默然划过女子清秀普通的面颊。
她本能的抱住了肚子,试图在天宫冰凉丝滑的锦缎被褥里捂出点点温暖。
——————————
皓德七万一千六百二十七年
留玉宫大火。
“夜华、夜华你相信我,火不是我放的……”
“我只是跟着那个仙娥出来参加宴饮,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会起火……夜华……”
“够了!别再说了!”夜华自然相信素素不会火烧留玉宫——素锦飞升上仙后,在天宫所得的、一天没住过的府邸。但,他更明白,素素是否清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天君爷爷见不得他耽于儿女情爱,更见不得他将真心付于凡人之手。
所以他这时候绝对不能袒护素素,若他试图帮她脱罪,那不是在救她,而是推她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天君书阁里,面对着四周被天君特意邀请来的天族强势分支的领袖,与耿介古板的出了名的几位正直仙家,夜华只能说:“素素火烧留玉居虽是无意,到底还是冒犯了素锦上仙。”
“虽然上仙而今还在闭关,但是若不从严处置,也实在是对不住素锦族中历代先烈。显得我天族寡恩……依我意,不如便判素素三十六道天雷之刑,外带打落凡间,永世不得升仙吧!”
“鉴于她曾在凡间救过我,如今又怀着我的孩子,”夜华道,“孙儿请求为她接着天雷之刑。”
如此处置,既不违天族礼法,又显出了太子仁义。无人有话可说。
皓德帝遂准了夜华所请。
——————————
就是,
后来素锦本人听说这事后颇是无语。
——这是她都不在这世上了,天君陛下想要利用她也多的是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