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只觉得陆矜欢的话,像是带了刺,明明那么地平和与冷静。
却刺伤了他,毫不费力。
他将平安锁紧紧地握在掌心,手指用力到发白。
头垂得很深,他再也不敢去看陆矜欢一眼。
“娘娘所言甚是,下官定会照做。”
他躬身对陆矜欢行礼,如同在方才风雪中那般。
清俊的少年郎,那会儿的冲动大胆,瞬间萎靡消融。
这会儿的易真眼神没有光亮,他的世界好像只有宫墙满眼的红。
掩盖住了他的痛苦和难过。
胸口的闷痛也被几个字,乱拳打在身上,加重了几分。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在没有和陆矜欢说话。
反而陆矜欢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有些难言的情绪。
易真离开忽然又听到了动静,对陆矜欢说了一句:“娘娘快去离去吧,风雪大,来往的人也不少。”
陆矜欢知道他这是在提醒她,应该是这会儿多了人了。
易真很快就消失了,陆矜欢还没有进入偏殿,就听到有人踏步而来的声音。
她赶紧也离开了,那是皇帝身边的禁卫军。
被看到了就不好了。
宫人都在边上等着她,她看了她们一眼,淡定地笑了笑。
只有她知道此刻的她,是多么地紧张和害怕。
陆矜欢在偏殿里,坐着。
很快在外面被风雪吹的麻木的双手,都开始变得温暖了起来。
陆矜欢这会儿觉得她方才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易真此去幽州,很有可能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他了。
怎么说也要多问候几句才是。
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对于易真,他们还是少些接触的好。
本来皇帝就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他们而言,不见才是最有利的。
陆矜欢一直在这里坐着,虽有宫人在一旁伺候,是不是添加炭火什么的。
但是她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就沉默到萧奕祈走进来那一刻。
萧奕祈身穿上好的狼毛斗篷,她抬眼一看,那银色的狼毛已经被大雪浸透,湿了不少。
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偏点的,就那样站着看向陆矜欢。
等她发现时,回头去看,只见皇帝凉薄的唇微微一弯,“囡囡过来这里多久了?”
陆矜欢没由来的觉得害怕和紧张,赶紧上前去伺候皇帝,让他把湿了的斗篷给解下来。
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听,皇帝的眉眼越发地冷淡。
陆矜欢只觉得纷乱的心,跳的更加猛烈了。
嘴里却还能自如地说着安抚皇帝的话,“臣妾许久没有看到陛下,心里惦念着您和昭昭了。”
萧奕祈听了面上没有半点反应,而是看着陆矜欢长久地没有说话,他似乎在观察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放过一丝破绽。
陆矜欢装作不悦地皱了皱眉,“陛下何故这样一直看着臣妾。”
而后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看上去是有些羞赧。
皇帝忽然笑了笑,看上去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了一句,“朕只是有些意外,以为按照囡囡的性子,恐怕还是会等着朕找你。”
“还以为你会一直缩在承欢宫不会出来了呢。”
陆矜欢听了,嘴角为不可见地下垂了一会儿,而后自然地笑着对皇帝说道:“陛下总是这样说臣妾,臣妾自然是惦念陛下和昭昭的了。”
“只是这里又不止是陛下和昭昭,臣妾也不敢随意来,万一碰着什么大臣,就不妙了。”
萧奕祈扬了扬眉。
继续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会不妙?”
一副想要听陆矜欢解释的样子。
她的柳眉轻轻蹙了蹙,看着皇帝有些不高兴道:“自然是为了陛下的名声着想,陛下的后妃都找打金銮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后妃一直纠缠着呢,无心朝政。”
萧奕祈不可置否,他嘴角明显有了几分萧奕,“朕将昭昭养在金銮殿,你又在金銮殿伺候了好几回。”
“这名声难道是现在没了的?”
陆矜欢故意背身过去,不理会皇帝,脸上摆出生气的样子。
她把皇帝的狼毛斗拿给宫人,让他们给烘干了,尤其是狼毛,湿冷着,自然不能够再穿。
萧奕祈看着陆矜欢这般忙碌着,眼神越发地放软了几分。
随着她到哪里,他的眼神就一直在追随。
陆矜欢同宫人说好之后,一转身,就看到皇帝的眼神,只觉得心都漏了一拍。
吓得不轻的样子。
“陛下一直盯着臣妾作甚,怪害怕的。”
皇帝的眼神确实有些难以言说,她也不清楚他这是在看什么。
陆矜欢脸上变得苍白,皇帝反而轻轻地皱了皱眉。
萧奕祈将陆矜欢的手拉到自己腿上,轻轻地揉捏了几下,缓慢地说着,“从前看你在朕这边,一贯是喜欢骑在朕头上撒野。”
“现在不过有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是看看你,就吓得脸色都白了。”
陆矜欢轻轻地靠在皇帝身边,但是她浑身都觉得不自然。
像是萧奕祈满身都是淬了毒一般,一靠近,她就觉得毛骨悚然的害怕和忐忑。
皇帝的手是暖的,但是她只觉得手是痛的。
她有些害怕,想要远离皇帝,不想靠近他。
但是萧奕祈对她越发亲近,揽住她的腰身,轻轻地摩挲着。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皇帝才问了她一句,看上去是随口提起的,“易真方才同朕说了些话,他马上要离开京城了。”
“此事你可听说过了?他去的地方是幽州。”
陆矜欢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帝一眼,实则唇瓣都有些颤抖,轻轻地回了一句,“此前这事张公公好像说起过。”
“只是臣妾没有放在心上,记忆不是很清楚。”
皇帝看上去颇为意外地看陆矜欢一眼,“刚才易真不是同你见面了吗?他没有和你提起?”
萧奕祈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还在皇宅的陆矜欢,自然会岔开话题,不想同皇帝继续提起这件事。
然而她现在没有含糊其辞,因为她不能被他怀疑,自然要坦坦荡荡地告诉皇帝,态度越自然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