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舍区的餐厅里吃过午饭后,查理被人叫去清理壁炉烟灰了。
安东尼在房间里度过了一个无人打扰的下午,翻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笔记本,然后花了很多时间为各种东西变出脚,让它们在房间中爬来爬去,看着姜黄猫和怨灵鸡兴致勃勃地追在它们身后。
他甚至在公共区域的小厨房中找到了一点茶叶,为自己煮了一壶茶。在茶壶尖叫着示意水烧开的同时,海格坐在他身后,占据着公共区域最大的沙发,沮丧地看着1875年客迈拉兽在巴尔干半岛杀死11名巫师的案件,时不时渴望地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和闪着金光的雪山。
到了晚上,研究员们都回来了。
查理过来敲门,喊他们吃晚饭。海格长舒了一口气:“我们走吧,亨利。”
“好啊。”安东尼说,有些好笑地看着海格迫不及待地把书扔回了行李中。
“我不想养那些客迈拉兽了。”海格嘟囔道,“和诺伯比起来……”
查理正等在门外,笑嘻嘻地问:“你的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海格?”
海格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沉重地叹了口气。
查理理解地说:“火龙研究员也每两个月就有一次知识点考核。我恨它。”
海格伤心地问:“养火龙也需要考试吗?”
……
可能是因为在尽力准备第二天的圣诞节晚宴,保护区的晚餐非常简单。安东尼和海格各自吃了点面包,喝了些浓汤,就和查理告别,回到了房间。
海格在窗户上贴了一张写着“见到诺伯的时间:明天”的海报,继续坐在沙发上为他的客迈拉兽卷宗挠着头。安东尼坐在他的对面,抱着怨灵鸡,看着在房间里找到的一本名为《家有恶龙》的。
他看完书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安东尼放下书,想要提醒海格早点休息,却看到海格正仰头靠在沙发上,手松松地握着搭在膝上的卷宗,呼吸沉重地睡着了。
安东尼推了推他。
海格哼哼唧唧地说:“别咬,诺伯……”
“海格!”安东尼大声说,“你应该上床睡觉了!”
“嗯?”海格迷迷糊糊地说,“好的……”他松开手,任由卷宗滑到地上,侧着倒在了沙发上——沙发猛地塌了下去,但是海格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在自己的厚外套之中翻了个身,把脸转向歪斜的靠背,然后发出了鼾声。
安东尼将地上的卷宗捡了起来,看了看上面那些确实令人困倦的官方通告,把它放到桌上。他拉上窗帘,挡住了那张“见到诺伯的时间”海报——海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下面划了道非常重的下划线,几乎要把纸切成两半了——在海格的鼾声中轻手轻脚地和怨灵鸡一起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的早上,他是被公共区域中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吵醒的。姜黄猫蜷在他的枕头边上,压着耳朵,目光不善地看着外面。
安东尼打开门,不太意外地看到海格正在翻找他的行李。天刚破晓,仍然带着尚未睡醒的灰蓝色,远山不过是一排雾蒙蒙的剪影。海格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一边抬起沙发,弯腰朝下面看着,一边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早上好,亨利!”海格笑眯眯地大声说,“圣诞快乐!多么美妙的天气啊!”
“圣诞快乐。”安东尼穿着睡衣站在门口,“你在找什么?”
“哦,诺伯的泰迪熊。”海格说。他的身边摆着用毛绒毯子裹着的岩皮饼、两箱完完整整的白兰地和那块亮晶晶的、让火龙磨尖牙齿的石头。
安东尼帮忙找了一阵子,放弃了,任由海格继续在公共区域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柜。等他从盥洗室出来,海格已经坐在地上,将岩皮饼全都倒进一个不知从哪儿找到的铁皮盒子中(看起来像是个饼干盒子,上面凹凸起伏地印着一只张大嘴的罗马尼亚长角龙)。
“你找到了?”安东尼问。
“找到了。”海格兴高采烈地说,环顾一圈,从身下拽出来一个被压扁了的、介于枕头和巫毒娃娃之间的东西。
安东尼终于明白自己的召唤咒为什么失败了。
“我自己为诺伯做的!”海格自豪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做泰迪熊。我本来担心时间不够了,所以做得有些快……不过现在看起来,最终结果还可以。”
安东尼说:“真不错,我认为诺伯会喜欢的。”如果海格认为诺伯对上一只泰迪熊的态度是喜爱的话,它大概也会喜欢这一只吧。
……
快速地吃过早饭之后——餐厅中几乎没有人——查理打着哈欠要求他们穿上了特定的靴子、戴上手套。安东尼的宠物们都没有起床,所以他将它们全都留在房间里,只是带上了浸泡在白兰地中的苹果木。查理要求他和海格把这堆白兰地全都收到一种特质的皮革袋子中,又仔细地检查了海格准备带上的那堆礼物(他狐疑地审视了那只泰迪熊很久),最终宣布他们可以出发了。
“通常来说,有三种寻找火龙的办法。”查理说着,将两个魔杖皮套递给他们,示意他们像自己一样将魔杖绑在腰间。
海格犹豫了一下,艰难地把自己的伞插了进去,将皮套塞得鼓鼓囊囊的。尽管魔法部已经取消了他使用魔杖的限制,他依旧不习惯没有雨伞把手的魔杖触感。
“哪三种?”海格非常感兴趣地问,大手抓着皮套的带子,笨拙地套到身上。
“保护区里的火龙都是清点过数目的。”查理警惕地看了海格一眼,继续说,“我们最常用的办法是推测。罗马尼亚长角龙是一种生活相对规律的昼行性火龙。火龙的生活区域总是有些痕迹:脚印、粪便、断掉的树枝、脱落的鳞片、受伤时留下的血迹,等等等等。根据这些生活痕迹,可以推测出火龙的活动轨迹,再多统计一段日子,就知道它的日常安排了。”
“然后在它的必经路线上等待它?”安东尼问。
“没错。”查理说,“第二种办法是诱捕。通过推测,我们可以找到火龙并且观察它的日常生活,诱捕则允许我们将火龙搬离它们熟悉的生活环境。这是我们把火龙捉到半接触区时最常用的办法,也是偷猎者最喜欢的方法。”
“火龙总是上当吗?”
查理摇摇头:“不一定,但是一条火龙一天要吃下很多东西才能维持生存,所以它们通常不会拒绝一点点下午茶。看,那就是我们保护区的诱捕饵料。”
他指的是一头挂在树梢的、血肉模糊的四条腿的动物,已经看不出本来是什么了。血液将树枝浸得漆黑,干涸的部分仍然隐隐反着光。
“有的火龙喜欢保存完整的尸体,但是长角龙更偏爱已经去除了皮毛的猎物。”查理说,“在捕猎中,它们会用角把猎物顶死后再慢慢享用,等到那时候,没有哪个家伙的皮毛不是已经一团糟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在特定的尸体中塞上镇定剂和安眠剂,并且在尸体周围设置了警戒咒语,一旦有什么东西动了诱饵,我们就会收到提醒。这也是为了保护区中生活的其他动物。有几次,我们的研究员赶到时,只看到一群晕乎乎的野狼和剩下的大半块饵料。”
“第三种办法是挑衅和激怒火龙。”查理说着,打量着周围的景象,“火龙是一种易怒的生物。你可以大喊大叫地辱骂它、用树枝戳它的鼻孔和眼皮、拔它的鳞片……总之,只要被激怒了,它就会一直跟在人的身后。”
安东尼点评道:“第一种办法听起来是最安全的——对火龙和对巫师而言都是。我们用的就是这个方法,对吧?”
“哦,不,和长角龙不同,脊背龙的生活不太规律,所以无法总结它的必经路线。”查理说,“我们用的是第三种方法。”
“第三种?”海格惊讶地问,“我们要去拔诺伯的鳞片?”
“不用那么麻烦。”查理挥了挥手,轻快地说,“我们正在入侵诺伯的领地。”
……
高大的山毛榉和橡树在地面上投出交错的影子。一条清澈的小溪流从覆盖着雪的岩石间穿行而过,枯叶和断枝在水中打着旋,又卡在石头之间,在水流的冲刷下不断颤动着。
“诺伯通常会在这附近活动。”查理说,“它还没有到需要领地的年纪,但是似乎已经预定了这里。这儿有不少食物……我们暂时没有观察到过它捕食熊或者狼,但是它很爱吃羚羊和野牛。有几个人看到过它捕鱼,但是它的技术还不是很熟练,往往抓不到。”
“那是我的错。”海格歉疚地说,“我忘记教它怎么捕鱼了。”
“火龙会自己学会捕食的。”查理说,“那是它们的本能。这就像它们会主动尝试划分领地……”
他突然停住了,侧头专心地听着。
“怎么了?”海格问。
“嘘。”查理说,仰头望着层叠着将天空分割成无数细小碎片的树枝,“听到了吗?扇翅膀的风声……从这边,不对,是这边……”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安东尼和海格的身后。紧接着,那里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树干折倒声。
安东尼和海格回过头,看到一条浑身漆黑的火龙拍打着翅膀,颇具威胁地俯视着他们,几枚尖利的长牙从长长的吻部露出来,上面闪着不祥的光芒。一条黑色的凸脊从它细长的背部鼓了起来。
这是一条挪威脊背龙。
这条龙比安东尼记忆中那个装在箱子中的恶龙要大了很多,比海格还要高半个身子。它居高临下地盘踞在山毛榉仅剩的部分,用橘红色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来人。
“哎呀。”安东尼小声感叹道。
火龙皱巴巴的、尖尖的爪子和翅膀上的尖刺勾着树干,缓缓从一棵树的残骸爬到另一棵上面,有力的尾巴在身后甩动着。一股青烟从它的鼻孔中冒出来。断裂的树枝散落在周围,几乎要消失在蓬松的积雪之中了。
“小心,它的脾气很糟糕。”查理轻声警告道,“我们已经离得太近了。最好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没等他说完,海格手中装着岩皮饼的饼干盒子就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砸在裸露的岩石上。
“诺伯?”他眼含热泪地、轰隆隆地唤道,向前伸出双手,“诺伯,快过来,妈妈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