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佑和陆司遥留在陆家用完了午饭才离开。
席间只要望见陆司昀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姜晏宁亲自送了他们出门，又叮咛了几句。
他们到底是新搬去的宅子，虽是此前一位大人的故居，也仔细翻修过了，可也难免有细处需得慢慢适应。她担心兄长和司遥刚搬过去，住得不如姜家自在，还嘱咐他们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开口。
“嫂嫂就放心好了，没什么不自在的，只不过从前家中有婆母和大嫂嫂做主，倒是不用费什么心，往后都得自己学着打理，怕做得不好。”陆司遥站在门前，回身牵着嫂嫂的手舍不得离开。
“都是从头学的，内宅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慢慢来就好。”姜晏宁也不放心，说罢还瞥了三哥哥一眼，“三哥哥也是个犟骨头，你说要搬出去，也好好挑个宅子，岂不是让司遥受委屈了？”
“那里也没那么差的。”司遥替姜清佑辩解。
“陛下倒是给了几处宅子挑选，我都看过了，是有比那更大的，但我想着如今的宅子离你这儿和姜家都近些，若日后我再出征，也好托你们帮忙照顾一下司遥和家里。”姜清佑说，“她不比你，胆子小一些，将来我不在京中的时候，若有个风吹草动，也得麻烦你帮忙护着他们母子才好。”
他选择如今这一处宅子，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姜家人多势众，一大家子，当然无所顾忌。
姜晏宁又是个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没什么担心的。
可他家里的这位娘子，生性柔弱，不善舞刀弄枪，就难免会令他多担心一些。想到日后若要再出征，便得将司遥和孩子留在家中，也怕有个闪失。
离襄南侯府和豫国公府都近些，两边也都好照顾一些。
“三哥哥这话说的，倒像是我没良心了。”姜晏宁转过头就跟司遥告状，“你瞧瞧，这有了娘子，果然妹妹就不重要了。司遥既是我娘家的人，也是我婆家的人，你若不在京里，我便将他们母子接回来就好，家里还怕多他们一口饭吗？”
司遥被逗得掩嘴笑。
跟在身后的女婢们也手掺着手笑得一团和气。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固儿还在家中，只怕这会儿已经在找爹娘了。”陆司遥放心不下留在家中的小儿子，便想着赶回去看看。
姜晏宁拉着她，也舍不得放她回去。
可心知当娘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罢了，如今你们也搬出来，离得又近，往后常走动，我也不用担心再回去挨母亲的骂了。下次把固儿一同带来，我也想他了。”
转过身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嫂嫂，眼中也多了些安心——
“好，下次一定。今日见着兄嫂无恙，还能斗嘴，我就放心了。”
姜清佑撩起马车的帘子，亲手扶着陆司遥上了车，随后在钻进马车之前，特意回头多看了一眼。
暗自长长舒了口气，“回去吧，别着凉了。陆司昀要是再欺负你，就再揍他！”
姜晏宁独自伫立在门口，雍容温婉，本是默默注视，却在听到三哥哥那一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绽开了脸上的笑容。
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淘气的丫头。
“... ...咱家司遥姑娘的孩子，名字起得就是好，固儿... ...姜和固，江河... ...固！江河永固... ...”
身后的小丫头们议论。
马车缓缓驶去，向着永诚侯府而去。
陆司遥心有不舍，还是落了泪，径自将眼角泪珠擦去，回眸就瞧见了姜清佑脸上的表情，也不大自在似的。
问了句，“你也舍不得吧。”
“宁儿... ...曾经是家里最淘气的孩子，折腾起来，根本没人弄得住她，曹大娘子每次要收拾她，她都能搅得满院子鸡飞狗跳，谁也不得安宁。”姜清佑眼中也闪烁着不明的莹光，“那时候家里的人都担心，这么无拘无束的一个姑娘，将来嫁出去还不得让公婆头疼死... ...可今日见着，她那么... ...那么样的站在那里，端庄大方... ...真成了一个，高门大娘子的样儿。不知怎的，我这心里竟有些... ...”
时光恍若流水，连宁儿也不一样了。
陆司遥轻抚着他的手臂安慰，“是啊，嫂嫂刚进门的时候，年纪那样小，和兄长站在一处，谁看着都忍不住好奇。我还记得，她那会儿连个账都算不清，全家人掰着手指头帮忙... ...”
也不知现在，嫂嫂能否算清楚了。
大概是... ...
不行吧。
陆司遥想到嫂嫂那时荒唐却又无比认真的样子，扬起了嘴角。
可是比起那时候的嫂嫂，倏地，想到兄长如今赖皮的样子，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兄长如今也真是的，耍赖、胡闹... ...嫂嫂本来就辛苦，还要像哄孩子一样的去哄他，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活回去了似的。”
小时候没跟父亲母亲撒的娇，如今倒是补回来了，不过就是辛苦了嫂嫂。
“他跟你一样。”姜清佑握住妻子扶在他臂弯处的手，握在了手心里，看了过去，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诧之色，接着说道，“就像你，因为那佛像的底座裂开了一点点，惴惴不安了两日，生怕宁儿有个闪失，非要亲眼确认了不可一样... ...他如今这样胡闹，大概也是怕的... ...”
“怕？”陆司遥恍如初醒。
“宁儿的身子骨早就不如当初了，前些时候听曾姑娘说过，如今也是气血两亏之相，虚不受补，她生生被战事拖垮了身子，几次死里逃生... ...已是... ...陆司昀又何尝不怕，他如今这般的闹，就像是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宁儿还是好好的。”姜清佑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头一样，“其实比起宁儿，我倒是更担心他。宁儿这般，多则再拖个三五年，少则... ...我只担心，若真到了那一日，陆司昀他能不能扛得住。”
“... ...”
陆司遥这一次默然了。
她一直明白的，自家夫君并非不担心她这位嫂嫂，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妹妹如何，哥哥又怎能不知。
只是如今... ...
嫂嫂那个样子，当真不能再拖些年了吗。
兄长和嫂嫂携手多年，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国泰民安，一切安定下来... ...
怎的就不能好好的享受几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