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连她自己都想不出答案。
或许是从他一次次不顾一切来救她的那一刻开始。
是从他总会对她格外宽容，格外温柔的时候。
亦或者是他总是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从不勉强她的时候。
其实仔细回想他们相识的这些点点滴滴，不难发现他对她的好都隐藏在那张冷脸之下，当时她对他过于畏惧敬重，而他总是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以至于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份温柔。
她很清楚，自己曾对祁流风有过好感。
因为他的感情炽热深刻，就像毒素一样令人上瘾，以至于麻痹神经。
可她也知道，这份感情太过于烫手，会灼痛了她，就像怀抱着一块滚烫的炭，执意不肯松手的结果必然是伤痕累累。
但是阎澪不一样。
他就像是温暖的泉水，总会轻柔包裹着她，不会伤害她分毫，呆在他的身边，是一种极致的安心感。
在那条从未停止奔腾的涓涓河流中，每一滴水都能找出温柔的痕迹，点点滴滴，汇聚为辽阔海洋。
顾小菱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笑盈盈的注视着面前傻愣在原地的阎澪。
她的笑容也让他暂时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她……居然会喜欢自己？
阎澪惊慌失措，甚至能听见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满心的欢喜雀跃几乎将他的大脑撑爆。
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直接将面前人儿拥入怀中，想要俯身亲吻她的唇瓣，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蠢蠢欲动的手掌微微抬起，但还在半空却已停住。
焕发光彩的红眸也在这一刻黯淡下去。
阎澪握紧拳头，强迫自己放下手，不自然的躲开她的目光。
看着他出乎意料的反应，顾小菱心头一跳，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怎么了？”
阎澪的身体因克制而紧绷，薄唇微张，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低声道：
“对不起。”
他的声音喑哑，甚至带上不易察觉的哽咽。
顾小菱一愣，原本满腔想要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句都想不起来，耳边不断重复盘旋那一句道歉。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心痛是什么样的滋味。
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心脏却像是被四分五裂般，痛到让她无法呼吸。
无边的酸涩从心脏处蔓延，她只能将嘴唇抿的紧紧的，压制住眼中泛起的点点水光，眼底像是沾染血色般通红，胸腔仿佛被寒冷的冰霜填满，堵得厉害。
真是奇怪。
明明……明明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喜欢……
阎澪抿了抿唇，深知自己这句话狠狠伤害到了她，正打算再说些宽慰的话语，刚转过视线，却看到她绽放的明媚笑靥。
“大人真厉害。”
顾小菱故作轻松的笑道：
“我还以为有钟情汤的加持，你会马上答应，我都想好把你坑到手后，怎么花你的钱了呢！”
她这一出整的猝不及防，阎澪呆滞的眨眨眼，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些话，别太放在心上。”
顾小菱拍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的解释着：
“我只是觉得，大人又帅又多金，如果能成为我的男朋友就好了。”
“只是因为这个？”
阎澪不确定的问道。
“那当然了，毕竟你也知道，我是只贪财好色的胆小鬼嘛。”
顾小菱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伸了个懒腰。
“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大人也早点休息。”
她这般说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同阎澪告别，在浓雾的夜色里，她的身影逐渐朦胧模糊，缓慢的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一方坐于雪松的阴霾之下，而另一方却已经沐浴月光。
脚步微顿，她微微侧头，青丝散乱遮住了眼眸，寂静之中，只听她轻声道：
“只是大人……以后不要对不喜欢的鬼那么温柔……”
顾小菱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还是垮了下去：
“很容易误会的。”
说罢，她没有再停留，尽力遏制的眼泪也止不住决堤，悄无声息的顺着脸颊滑落，融入泥土。
温热的泪水布满脸颊，顾小菱胡乱抹了一把，控制着喉头即将迸发的哽咽，快步走回暗道之中。
是她太过于贪婪，竟妄想更多，甚至在他受钟情汤影响的时候趁人之危，所以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是她活该。
那抹背影消瘦而决绝，像是彻底断开所有留恋。
阎澪迟迟没有收回视线，原本身体的疼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丝毫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对不起……”
他不断低声道歉，眼中赤红更甚，混杂着点点水光，犹如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揪心般的疼痛不断上涌，那张俊逸的脸庞也已覆满悲怆，如同这满原野草中的雪松一般孤寂萧条，静默的立在风中，独身摇曳。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脱口答应。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是一轮新的疼痛，折磨的他径直倒了下去，整个身躯都跌进草地里，衣衫沾满了泥土，鼻尖萦绕着泥土混合青草的气息。
这一次疼痛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
那张薄唇早已血迹斑斑，红眸也逐渐涣散，待到疼痛的浪潮消退，他终于摇摇晃晃的再次起身，整个身体依靠于树干之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良久，他仰头望向天边明月，眼中带上罕见的迫切期盼，以及浓重到无法打散的悔意。
目光如炬，似乎想要穿破这层层黑云，到达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后悔了……”
声音沙哑，充满了悲戚与彷徨，一向冷静理智的阎王，此刻就像个做错事懊悔不已的孩子。
他双手合十，近乎虔诚的望着上苍，最终在风中，慢慢弯曲双腿，膝盖撞击地面，高傲的头颅缓缓低下。
这是他第一次下跪，只乞求得到一个后悔的机会。
“我后悔了……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