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谈话,袁真了解到,河西的探子并不会直接接触到周文韬,这些长期游走于风奴和中原人之间的探子很难保证其忠诚,若是周文韬没有防备,极容易秘密接头时被刺杀。
为了保障消息的准确性,这样的探子在河西也有好几个,他们之间也互相不认识。
这些探子到了上陇之后,会和征西将军的传令官接头,将消息交给传令官,然后由传令官收集甄别信息后交给周文韬。
不接头的时候,传令官就在将军府中。
袁真很快就回到了将军府,此时古不平和周文韬正在看凉州地形图,推断风奴推进的速度和天骑军清理风奴的效率。
“禀王爷。”
“怎么样。”
“不知道征西将军的传令官何在?”
周文韬一听袁真找传令官,立刻开口道:“他在偏房四房,小将军自可去寻他。”
“谢过征西将军。”
袁真离开了主殿,来到了偏房,数到第四个房间袁真就知道找对了,因为房中没有人,但就是因为没人,所以问题就一定是出现在这里。
袁真一脚踹开了四房的门,走了进去,空气中的干燥扑面而来,在阳光的照射下,袁真的眼前浮着一些踹门带起的灰尘。
房间打理的十分整齐,床卧被铺都卷好放在了床头,袁真从桌上抹了一把,竟有一层浮灰。
果然如袁真所想的那般。
袁真没有继续在这传令官的房间浪费时间,而是赶回了前殿。
“这么快就回来了?”
古不平诧异的看了一眼袁真,怎么自己回来了,传令官呢?
袁真没有理会古不平的诧异,而是看向了周文韬。
“将军,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有见到自己的传令官了。”
周文韬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一变,袁真不提他都没想起来,确实有几天没有见到传令官了!
“老四不可能背叛我!”周文韬皱着眉头,听称呼就能断定,他的传令官应该是他的亲信之一。
“并非背叛,但是他应该已经死了。”
“什么!?”
“将军对自己的传令官应该比较熟悉,这个老四应该是一个比较整洁的人,但他的房中却落了灰,说明这几天他并没有在将军府中住下,而叛逃之人,会将房间整理的一丝不苟后再逃命吗,慌乱的思绪之下显然不会。”
“所以将军,你的传令官被人害了,敢问将军,在风奴进犯之前,最后一次收到的有关于河西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什么人传来的。”
袁真盯着周文韬,周文韬的记忆开始向后转动,直到一个老头的身影出现他的脑海中,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看来将军已经有人选了。”
古不平此时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看向了周文韬。“周文韬,你的身边有鬼,养鬼可不自重啊。”
周文韬苦笑一声,瞒是瞒不住的。
“是我爹。”
“你爹?”古不平眉头一皱,“你爹你带凉州来干嘛?还插手军务,你要谋反啊?”
“不,我爹是这上陇的县令......”
在这上陇城,县令说话要比什么太守刺史好使的多,不只是因为凉州的特殊情况,更因为他姓周,周文韬的周!
县衙之中,周县令正在为民请命,公堂之下的冤案被他断的头头是道,老百姓也乐于夸上一句好父母官,这凉州本就被战乱所时刻威胁着,县令的有作为让凉州百姓安了不少的心。
堂上端坐的周县令,可不就是当年帮助斐鄂找义军的周县令么。
威——武——
周县令这边刚一退堂,将军府的人就凑到了他跟前。
“周县令,将军让你回去一趟。”
“怎么了我儿,这么急迫,前面带路。”周县令断了桩案子,心情大好,也不摆架就这么徒步随那下人前往了将军府。
“周图是吧。”
周县令一踏进将军府的大殿,古不平就开了口。
周县令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了一眼脸色复杂的周文韬。
“敢问阁下是何人?”
“在下护国公,燕王古不平。”
“原来是王爷,王爷怎的有时间来这苦寒凉州了?”周县令的老脸散发出和煦之意,笑着问道。
“我再不来,风奴都打到上陇了,来晚了,这凉州不知道是姓风,还是姓周!”
周县令倒是不慌不忙,笑着回应道:“将军可不敢乱说,凉州的军情我儿已经控制住了,而且小老儿在这上陇城只是素有仁义之名,百姓夸咱,咱总不能拦着,至于谋反之事,咱们可是一点都没有那种想法的。”
“你倒是当的好父母官,我且问你,五日前,是你报给周文韬,河西一切正常,没有特殊情况的?”
“这......”周县令看了一眼脸露菜色的周文韬,继续说道:“确实是小老儿报的,但也是我儿的传令官传来的消息,我来看我儿,顺便就带了进来。”
袁真这时候站了出来,开口问道:“那传令官呢?”
“小老儿怎知道那传令官在哪呢,小将军若是查,此时我理应避险才对。”周县令看到袁真站出来,也不需问他是谁,什么身份,只管答着。
“那传令官失踪了,所以才唤你来。”
“啊!”周县令恍然大悟,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道:“我说呢,这几日确实没有在将军府中见到我儿的传令官。”
袁真一笑,狐狸露出尾巴了。
“连征西将军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传令官消失了,周县令还真是关系着将军府的上下啊。”
“我儿军务繁忙,小老儿退堂之后,理应帮着打点一番。”
袁真摇了摇头,唤来了门口的征西军侍卫。“吩咐下去,传令官的尸体就在将军府中,去找。”
侍卫听后看向了周文韬,周文韬心中的压抑叫他吼了出来:“没听到......这位将军的话吗!去找!”
“你怎么知道尸体就在将军府中?”古不平好以整暇的坐回了位子上,问道袁真。
“当然是周县令告诉我的。”袁真看着周县令气定神闲的脸上,这上面有多少伪装的成份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一会,侍卫就跑了回来。
“报!找到尸体了!”
“走。”
一行四人随着侍卫来到了一座枯井旁边,那尸体就是从枯井中拉出来的。
“我儿的传令官竟然死了!”周县令皱了皱眉头,好似此事与他无关,袁真却走到了尸体旁看了看尸体,开口说道:“周县令恐怕不清楚,传令官除了口头传令之外,为了防止口头失误,每一个情报都会做笔字记录。”
随后,袁真就从传令官的衣口中抽出了一片粗布帛,上面正是河西疑似有风奴大军进犯的消息。
周县令脸色一白,却道:“这...他告诉我的就是河西一切无碍!人不是我杀的!传令官是叫别人暗害了,我被冤枉了!”
袁真看了一眼不复之前冷静模样的周县令,继续道:“杀人者若是就地抛尸枯井,就说明杀人并非有预谋,动机是即刻产生的,所以心中慌乱,慌乱的情况下,凶器一定不会丢掉,而是会藏起来。”
袁真反转过传令官的尸体,其背上的血已经凝固,但是对于精通武艺的袁真来讲,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凶器是一把短匕。
“短匕捅入后心,一刀未能毙,第二刀又扎穿了心腑才导致死亡,周县令的家中可允许搜查?若是找到了带血的匕首,可允许验血?”
周县令的老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到了此时,他已经百口莫辩了。
“哈哈哈,我儿贵为征西将军,凭什么那义军的呼声比我儿还高,我儿哪里不如那个李阿泽!这凉州的百姓,愚蠢至极!我每天......”
古不平摆摆手,没兴趣听他的心里话,周县令已经被侍卫拉了下去,将军府没有地方,关押他的地方就是他办公的县衙的大牢。
“爹,你糊涂啊......”周文韬看着被压走的周图,脸上的苦意无处伸展。
“因为一个义军的统领,枉顾整个陇西百姓的姓名,这样的人也配为官一方!?”
古不平面对着袁真说的话,眼睛却斜向了周文韬,周文韬没有理会,转身回到了前殿,步履蹒跚。
周图所行形同叛国,周文韬救不了,甚至他自己都摘不干净,因为周图插手征西军的军务是他默许的,往时若是没出毛病,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凉州就数他周文韬最大,而一旦出了事情,周文韬难逃其咎。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金京,袁真断案的过程和结果,以及对周图和周文韬的安排。
朝堂上再次吵的不可开交,陇西大乱,此时周文韬若是离了凉州,军心不稳恐怕会出问题,风奴事小,剑门关事大!
但周文韬父子所行之事,于情于理于法都当重责。
“传。”
“周文韬父子此行同谋反之罪,但念周文韬守边有功,周图即刻押回金京,周文韬原职不动,待凉州事毕,回京述职一柄惩处。”
古不息一锤定音,周文韬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在大牢之中,站在了朝廷来的太监的身边,征西将军这种身份,传令必须是古不息身边的太监才行,周图干巴巴的脸上老泪纵横,无声朝着东边不停的磕头,周文涛也松了一口气。
回金京之后再惩处,大概是能逃的了死罪,只要他把凉州的事办的漂亮一点,至于征西将军的位置,想都不用想,能保命都算古不息念及他的功劳苦劳开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