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把人晾了好久才传信,如今看顾怀山的神情,显然自己干了错事,他吓得连忙请罪,
“还请大人责罚,刚才大公子要添置一些用品,让小人跑了一趟,小人一忙起来,就把送信之人给忘了。
小人这就去府衙外瞧瞧,看他是否还候在那里。”
顾怀山一听,就知道师爷故意冷落了送信之人,他虚指了指师爷,然后狠狠一甩衣袖,
“还不快去找人?
如果人不在府衙外,你亲自去客栈找,找到人之后记得恭敬些,万不可把人给得罪了。”
师爷听了这话,立刻连滚带爬出门,临了又被顾怀山叫住,
“记住了,找人时做得隐蔽些,别闹出动静来。”
师爷来到府门外,果不其然没了送信之人的踪影,他立刻带两个衙门的人,在府城的客栈挨家询问。
师爷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家客栈大厅,看到送信那人,他立刻对送信之人一抱拳,一脸歉意请他借一步说话。
送信之人带着师爷,来到客栈天字包房,只见一名老者着一袭青衣布衫,正端着茶拿着书看得入神。
师爷和老者恭敬打了招呼,连连向其赔罪,
“小人斗胆,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还请先生见谅,我家老爷今日事务繁忙,他看到先生的信时有些迟了,老爷一看到信就很激动,让小人绝不可怠慢了先生,要把先生请去老爷府邸做客。”
老者放下茶杯,依旧书不离手,他对师爷微笑着说道:
“老夫姓李,老夫的师尊曾与顾大人有旧。
劳你转告顾大人,说老夫途径净云府,想到当年在茶楼与顾大人有一面之缘,故而想和顾大人叙一叙旧情。
若顾大人有空闲,不妨拨冗莅临客栈,与老夫一见。”
师爷听了这话,面上的表情越加恭敬了,
“还请李先生稍候,小人这就回去找我家老爷。”
师爷告辞离开客栈,随行之人当时守在门外,并不知两人聊了些什么,不过听说那个衣着普通的寻常老者,竟然要堂堂知府上门拜见,他们有些不以为然。
这两人与师爷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师爷见他们没眼力见,立刻低声呵斥道:
“你们懂个甚?
想当初太祖皇上,还微服出行到过净云府,把净云府知府的把柄抓了个正着。
当年天子一怒,净云府官场从上到下,几乎都被灭了满门。
如今这位老爷子看似青衣布衫,但他那一身气度,连老爷也是比不上的。
今后你们可要长了教训,别只敬罗衣不敬人。”
两个衙役连连点头,跟着师爷急匆匆回到知府衙门,向顾怀山禀报消息。
顾怀山听了师爷的转告,他立刻回后院换了身常服,就带着师爷前往客栈去拜见李巍。
这家客栈是郦硕手里的产业,李巍在客栈与顾怀山叙旧情,并不担心消息会泄露出去。
顾怀山看到李巍,认出他正是郦鹤骞当年的得意门生,当初郦鹤骞在茶楼偶遇顾怀山时,身边正带着李巍随行,如今郦鹤骞已经死了,顾怀山再次见到李巍,依然激动不已。
李巍看着顾怀山,对他一脸感慨说道:
“相当年在茶楼偶遇顾大人时,你我都正值壮年,想不到再次见到顾大人时,先生早已不在,咱们也都老了。”
顾怀山听了这话,也露出一脸怀念的神情,
“老太傅离开客栈前,曾给下官留了话激励下官,下官对老太傅的谆谆教诲,至今莫不敢忘。”
李巍看着顾怀山,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先生与在下从茶楼离开时,说顾大人因为家境限制,就算没遇上良师也能崭露头角,顾大人乃是心志坚定之人。
先生得知顾大人没补到空缺,回府之后就差人周旋,帮顾大人谋了个县令。
事后先生还感叹说,他一生从不以权谋私,没想到与顾大人在茶楼聊得兴起,起了惜才之心,竟然自己破了规矩。”
顾怀山听了这话,激动得热泪盈眶,
“不瞒李兄,下官虽然事后再没见过老太傅,但下官的心里,一直把老太傅当恩师敬着。”
李巍一通言语试探,发现顾怀山确实是郦鹤骞的小迷弟,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李巍与顾怀山关起门来,把郦家真正继承人不是郦兴邦,而是郦硕这位庶子的事情,告诉给顾怀山。
对于郦鹤骞此举,李巍给出的解释,也让顾怀山没有半点抵触,
“先生向来唯才是用,他对国事如此,对于家事自然也一样。
这么多年来,先生为了不委屈国舅府两位嫡子,一直让他们享受先生的庇荫,不过事实证明,先生确实眼光独到,国舅爷他们行事,确实急功近利了些,把先生的名号堕了不少。”
顾怀山想到郦鹤骞当年,对自己在茶楼不过一面之缘,就因为惜才之心破了规矩,给自己谋了个富裕地方的县令,他对郦硕当郦家之主,也觉得没什么奇怪。
两人越聊越投机,顾怀山想起来,自己近期给国舅府送的那封信,他直觉这事办错了,于是支支吾吾把送信的事说了,问李巍这事该如何收场?
听顾怀山说了矿脉之事,李巍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顾怀山的肩膀,
“顾老弟,你这事确实有些欠妥呀。
顾老弟想想,新帝与国舅府和太后娘娘的关系,现在如何呀?”
顾怀山摇了摇头,“这事小弟我自然知道,先帝有遗诏让太后娘娘还政,如今新皇登基,正在忙着向太后娘娘要权,国舅爷帮着太后娘娘,不想被新帝随意拿捏。
下官写信给国舅爷,就是感念老太傅的知遇之恩,想让太后娘娘多一个杀手锏。”
李巍摇了摇头,“顾老弟,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这消息真要让国舅爷知道了,对国舅爷和太后娘娘不是杀手锏,而是送了穿肠毒药啊!
顾老弟你想想,在新帝忙着收权时,太后娘娘派人接管了那处矿脉,新帝会怎么想?”
顾怀山吓得脸色惨白,他看着李巍嗫嚅着说道:
“如果太后娘娘把持着矿脉不撒手,陛下定然要误会太后娘娘和国舅府,说他们要……”
弑君夺位!
这四个字顾怀山没说,但他从李巍的眼神里,得到了认同。
顾怀山吓得抓住李巍的手,冲他一脸急切求助,
“小弟惹了大祸,还请李兄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