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秦满江以前经历过的谜题而言,这根本称不上什么难题。
通过的方法很清楚地告诉了所有人。
拦路的鬼有十四只,只要推出十四个人交给它们,就能顺利通过。
但,这种阳谋恰恰也是最无解的。
如此一来,有十四个人是必死的,博弈双方从人与鬼之间,完全变成了人与人之间。
思维惯性从寻找规则中的破绽变成了只要保证自己不是被选中的十四个人之一就行。
偏偏这点就算被点明出来也毫无意义。
而周围这些人,秦满江完全不认为他们有任何值得信任的地方。
这不是在伏城【童界】,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些人本就是为了长久地活着才来到这里冒险,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眼看着“神”就在不远处了,谁会愿意替别人死在这个位置?
人群中,怀疑与警惕的目光逐渐散开。
“他们只有十四个,我们硬冲试试?”
“你冲第一个?”
“……”
“要不退回去,之前不是有两条路吗?我们去另一个洞口吧?”
“你自己看看身后还有退路吗……”
有人早已看过,这诡异的地洞里,所有人全体进入后,来的通道就完全被封堵,变成了一堵墙,早就没了路。
所以眼下……路只有一条。
交出十四个人,卖命过关。
二十年后,月城。
梅思君跟着易连海,转遍了整个古生物研究协会。
虽然易连海的说辞极具扇动性,但梅思君还是保持着理智,没有贸然答应他所谓的“升格”成神。
只是,梅思君在想,能够穿梭于怪谈世界,甚至【童界】的那个李西就,为什么会把自己送到易连海的地盘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巧合,可现在听易连海说了这么多的事后,梅思君早就打消了那种天真的想法。
李西就和易连海,一定有某种联系,至少……这两人是合作关系。
他盯着易连海看了一会儿,问到:“你想借助我来承载正面情绪?”
易连海微笑点头:“没错,这种事强求不来,所以我需要说服你,你必须发自内心地认可这个想法,才能降低失败的概率。”
“所以,请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什么。”
“为什么选我?”梅思君再次询问了这个问题。
尽管易连海已经解释过,是因为他的相貌足够出众,天然就能给人好感。但仅仅是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梅思君。
易连海沉默下来,他眼里闪动着别样的情绪,说:“如果我说,我早就见过你,也认识你……你相信吗?”
梅思君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我未曾见过你。”
“当然,”易连海坐了下来,他脸上挂着奇特的笑容,“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但同一条枝桠上却有很多个芽点,你们来自同一条枝桠,简单地说……像你们这样拥有灵童的人,在她的世界是不会死的。”
易连海的眼睛微微颤动:“我曾经见过你……梅先生,不过是在二十年前,那时的你还在月城,你的代号是……蛇。”
梅思君全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他仔细地看着易连海的每一个表情,从小学唱戏的他对各种神情的观察细致入微,他试图从易连海的脸上看到谎言的成分,然而……他失败了。
这个发现让梅思君毛骨悚然,可很快,他又发现了漏洞。
“我今年二十有三,你不可能在二十年前见过我,那时的我,尚且年幼。”
梅思君认真地说。
易连海却似笑非笑:“我说过,你们是同一根枝桠上不同芽点长出的不同花叶,同一个时期内,一条枝桠上能长出两片,甚至三片叶子,这都是正常的。”
“你们的本质一样,你们的灵魂一次次死亡,分裂,重生,不停地长成其他人,但终究是一个人。花与叶,都只是表象,那条枝桠,才是真正的你们。”
看着梅思君怀疑不信的目光,易连海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秦满江去了观音平湖。”
观音平湖?!
梅思君知道这个地方,那是出了名的怪谈之地,也是阳当初探索任务都未曾探明的地方。
“那个地方的时空是混乱的,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去了二十年前,”易连海放下茶杯,看向透明水缸里的易雨,“如果他能回来,那么他就能告诉你,每个时间段的【童界】玩家,与另一个时间段的玩家是可以对应的,你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不过,他回不来了。”
易连海的语气笃定得让梅思君不适。
他甚至没有空闲去思考易连海这番话中所隐含的巨大信息量。
“你做了什么手脚!”梅思君即便生起气来也格外俊美。
“怎么可能,”易连海摇摇头,“如果可以,我是最希望他能成功的人,我并没有在观音平湖做什么手脚,我会知道他回不来,是因为……这里。”
易连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在我的记忆里,二十年前已经见过秦满江一次,他拼尽全力想阻止洪水溃堤,但却别无他法。白童之神复活,密密麻麻的尸骸也在复生,只有让洪流奔涌而下,将一切冲刷掩埋,才能短暂地拖延她的复活。”
“不过这段记忆,是在他进入观音平湖后才被我回想起来的,”易连海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我没有灵童,我的记忆会被世界修正,在我之前的记忆里,观音平湖的形成原因,只是两个上游水坝员工的工作失误所导致的。”
“而现在,他去重演历史,并且成为历史了。”易连海的语气里,带着没有丝毫掩饰的不甘与愤怒。
“这也足以说明,这个世界已经死了,无论时间还是空间,都死了!”
“不过……这只是对于你们这样的灵童拥有者而言。”
易连海有些自嘲:“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反而不会被已死的时空约束,毕竟……你们在永恒固定的时空里无限重生,给她提供食粮。”
“我这样的人,并不存在于她的枝桠上,我们只是树下的杂草,随时间枯荣,重回大地,变成养料供给给枝干,再输送到芽点,长出你们,而你们结出的果实,才是她需要的食粮。”
易连海起身走向透明玻璃缸,灯光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我不像你们,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所以,有些事只能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