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太阳尚未升起。
村民们抬棺送葬上山,一双双大脚丫草鞋踩碎了车前草,竹泉寺一伙也跟着,昨天傍晚的事有点儿邪性,村民们害怕,有老和尚和一头灰白头发男孩在场能安心,到了山上,有村民询问老惠贤坟茔地风水怎样,老惠贤笑笑并不多说,乡里有看风水为生的人,不可坏规矩断人财路。
风水会随着时间而变化,河流改道,山体滑坡,甚至一场山火。
平凡的人不要奢求风水宝地,略好即可,但人们都希望死后能去好地方,后代生活的更好,怎么可能接受平凡,所以老惠贤极少给人看风水。
难得绵延不尽的青翠山脉,草木郁郁葱葱,遍布溪流,比其它荒凉之地更具有生命力。
按照习俗入土,简单埋完了事。
太阳升起,村民们忙完丧事赶紧下山回去干自家的活,生活总是很忙碌。
下山回村时,意外撞见一伙穿着讲究脸色冷漠的官府中人,骑乘能在山路奔跑的妖马,十六人,气血旺盛的带刀护卫十人,穿特殊官服六人,另有几匹马驮着物资,无须呵斥,开路护卫一个眼神就吓得村民们纷纷避让,站在草丛里不敢抬头看。
竹泉寺一行淡定避让,好在草丛比较高遮住了凶残的蛇妖男孩,官府中人见是和尚也没有多事,匆匆略过直奔山岭而去。
马队走远,村民们回到路上指指点点,各自返家做农活。
老惠贤看着马队背影叹气。
小石头从草丛里拔了几株酸草,嚼几口,享受酸的流口水的感觉。
“师父,那些人是专门破坏龙脉的吧?”
说完一把拽住差点发射出去的蛇妖男孩,每次遇见破坏龙脉者它都要冲上去杀干净,小石头对此很有经验。
老惠贤拍掉身上马队路过扬起的灰尘。
“没错,我们跟上去看看,此地风景秀丽生机繁荣,不该沦落为荒地废土。”
竹泉寺一行跟着马队再次进山,不远不近跟着也不怕跟丢,不仅要阻止破坏龙脉还要想办法加固隐藏龙脉,他们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将龙脉隐藏最省事。
专职破坏龙脉的队伍来自人族人皇势力,庞大的特殊衙门。
修士极少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脏活,初时还有修士甚至仙人亲自出手,结果发现干这事有损自身气运,除了某些只能由修士和仙人动手的关键之处,其余龙脉全扔给凡人动手,其中学了半吊子风水术的凡人居多,只需要给几句鼓励提点和微不足道的赏赐,半吊子风水师们会争先恐后跑去下钉子。
老惠贤几人也不着急,急也没用,天下到处都在毁龙脉,新人皇势力范围太广,杀几支廉价队伍不痛不痒。
跟在马队后面慢慢登山,还得小心避开路上马粪。
长脸天王看着遍地马粪忽然眼睛一亮。
“阻止他们破坏龙脉,马匹就是我们的战利品,这么多妖马,能卖出一大笔银子!”
老惠贤闻言微笑。
“买材料的钱大概是够了,部分建筑工作我们自己做,估计能有剩余。”
竹泉寺老少爷们们瞬间动力十足,兴高采烈跟在马队后边。
马队手里有详细地图,图上规划的线路能避开山崖障碍,骑着妖马在山坡绕来绕去登上山脊,上了山脊后走走停停,不断用罗盘等物测量寻找什么,偶尔争吵几句,慢慢走到一处看起来平凡不起眼的山脊。
拴马,清掉杂草平整出一块空地,取出锹和镐准备挖土刨坑。
小石头依旧拉住几乎暴走的蛇妖男孩,老惠贤对学生长脸天王点点头,长脸纵起,从天而降落在人群中间。
拍拍灰尘的功夫,护卫们的武功被废掉成了普通人,顺便以法术迷惑几个半吊子风水师了解所有事情,用怜悯眼神看了眼三个领头的,将所有人财物搜刮干净赶下山,并未动手杀戮。
老惠贤走到空地盘腿坐下,施法令龙脉潜藏移位避祸。
小石头好奇看着连滚带爬惊慌下山的那些人。
“为什么把领头的放走?”
开心收拾银钱的长脸天王忙着检查银子成色,闻言头也不回说道。
“没那个必要了,为首的三人毁掉的龙脉太多,仙人都顶不住的事何况三个凡人,今日之事便是转折点,两天内必死无疑,何必为了将死之人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指了指几匹嘶鸣想要挣脱缰绳的妖马。
“别让那些银子跑了,下手轻点,翻修竹泉寺可全靠这些妖马。”
小石头挠挠光头转身去拴马。
边走边嘀咕。
“卖马多费劲,让酒虫多吐点口水卖酒多省事,镇上摆个摊就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往兜里塞银子的长脸愣住。
“……”
是啊,养了一条奇奇怪怪的酒虫,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用天赋弄醉几个敌人,吃点凡俗水果粮食能吐出普通的酒水,吃点灵果灵米能吐出灵酒,酿酒的同时也在修行,竹泉寺从来不缺美酒,偶尔老惠贤也会偷偷小酌一杯,但从没把这虫子往赚钱方面想而是把它当做竹泉寺一员。
作为竹泉寺一份子都要外出赚钱修缮房舍,酒虫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吧?
再看向酒虫的目光含情脉脉,酒虫被看的浑身发毛,这目光不像天王该有的样子……
老惠贤很快完成隐藏龙脉。
皱着干枯的眉毛想事情,从布兜里取出早上没吃完的粗粮饼,放时间长了有点硬,使劲咬碎,感觉干巴巴满嘴碎渣难以下咽,扒掉装水葫芦的木塞一口粗饼一口凉水。
小石头爬树上摘野果,长脸手捧酒虫劝其为竹泉寺多做贡献。
蛇妖男孩作为护法童子一直站在身后,狭长双眼紧紧注视树上的鸟雀。
老惠贤抿了抿快被白胡须遮住的嘴,满是老人斑关节厚厚老茧的手展开草纸,小心翼翼将剩下的粗粮饼用草纸包好放进布兜里,这时才发现用来装东西的布兜一角破个口子,能伸出俩手指头,寻思晚上用针线缝好还能用。
长脸用长绳子将所有妖马拴成串,铁锹镐头一个不拉全带走,锹和镐头在民间可是好东西。
老惠贤在蛇妖童子搀扶下颤巍巍起身。
看了看丰收喜悦的小石头和长脸,再看看膘肥体壮的妖马。
长长叹口气,摆摆手。
“解开缰绳放了吧。”
开心扯着绳子的长脸不明所以。
“老师,卖掉妖马的钱可以买材料,寺里的房屋破旧随时倒塌,错过这次不知何时才能攒够钱。”
而老惠贤只是摇摇头。
“我们不回竹泉山,我们去朝歌城。”
闻言,长脸和小石头都很茫然,唯有蛇妖童子什么也不想。
长脸更糊涂了。
“朝歌?人族新人皇恢复旧制弄出的那个帝都?老师,咱们是不是要去除掉人皇!”
想到这种大事,突然有种直窜脑门的刺激感,比当年错误的推翻前天庭还刺激。
小石头不在乎什么人皇,只觉得去了帝都可能会有很多好吃的。
蛇妖童子挠挠蓬松灰白碎发,它听不懂。
没想到跳出来嗷嗷反对的是酒虫,小小身躯大嗓门大呼小叫。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人皇背后可不止一家势力,否则凭那几个歪瓜裂枣怎么可能当上人皇!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就算要推翻他也要和神龙帝国一起动手,咱们还是回竹泉寺翻新房舍吧,房子塌了怎么办?”
长脸一把将酒虫握在手里,就它个虫子话最多。
老惠贤转头看了眼竹泉山方向。
“房子院墙塌便塌了,泉眼被落叶堵死也无妨,塌了可以重建,双手可以淘井。”
“唉,几片破瓦遮身足矣,有些事,比破房子更重要。”
沧桑双眼忧心忡忡,通过这些年所见看似杂乱无章毫无关联的人或事,随着时间的发酵,隐隐怀疑帝都朝歌会发生极其不好的事情,刚刚隐藏龙脉时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想去亲眼看一看,至少要弄清楚是何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