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诗说:鹿台只望接神仙,岂料妖狐降绮筵。浊骨不能超浊世,凡心怎得出凡筌。希徒弄巧欺明哲,孰意招尤翦秽膻。惟有昏君殷纣拙,反听苏氏杀先贤。
据说韩荣得知文王聘请子牙担任相周后,便匆忙修整了自己的官职,并前往朝歌。历时多日,终于进入城内,到文书房下本。当天阅读这份奏章的正是比干丞相。比干看到这份奏章,上面提到了姜尚相周一事,沉默不语,长叹一声说:“姜尚一向心怀大志,如今在西周任职,他的野心可不小。这份奏章必须奏上去。”于是比干拿着奏章来到摘星楼等待皇帝的旨意。纣王接见了比干。纣王问道:“皇叔,你有什么奏章呢?”比干奏道:“有一个来自汜水关的总兵官韩荣写了一份奏章,提到姬昌礼聘姜尚为相,他的野心十分明显,东伯侯在东鲁境内叛乱,南伯侯在三山地区驻扎军队,西伯姬昌如果有变乱,此时正是刀兵四起,百姓很容易陷入混乱。再加上天灾不断,百姓贫穷,军队缺粮,国库空虚;再加上太师远征北地,胜败未分,国家的局势非常艰难,君臣们需要共同商议。我请求陛下圣明,下旨决定。”纣王回答道:“等我到御前大殿,与各位大臣一起商议此事。”当时君臣正在讨论国家大事,突然听到当驾的官员报道:“北伯侯崇侯虎前来接受旨意。”于是纣王传达旨意让侯虎前来摘星楼。纣王问道:“你有什么奏章吗?”侯虎奏道:“奉命监造鹿台,整整用了两年零四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完成了,特来报告。”纣王非常高兴,说:“这个高台要不是你的力量,最终也不能这样快速完成。”侯虎回答说:“臣日夜督工,怎么敢有一丝懈怠,所以才能完成得如此之快。”纣王说:“现在姜尚作为相周,他的野心可不小,汜水关的总兵韩荣也有相同的说法。对于现在的局面,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有什么计策,能够消除姬昌带来的大问题吗?”侯虎奏道:“姬昌算得了什么?姜尚算得了什么?他们就像井底的青蛙,见识不广;就像萤火虫,光亮不远。虽然他们是相周,但只是像蝉一样抱着枯杨树,不久就会消亡。如果陛下派兵攻打他们,只会让天下诸侯看笑话。我看来,他们无足轻重,我希望陛下不必与他们计较。”纣王说:“你说的很好。”接着,纣王又问道:“鹿台已经完成了,我应该去视察一下。”侯虎奏道:“特来请陛下前往观看。”纣王非常高兴,说:“两位大臣可以先去鹿台下等候,我和皇后一同前往。”纣王传达旨意,说:“准备好御座,我们前往鹿台游玩。”另外还有一首诗为证:“鹿台高耸透云霄,断送成汤根与苗。土木工兴人失望,黎民怨起鬼应妖。食人无厌崇侯恶,献媚逢迎费仲枭。勾引狐狸歌夜月,商朝一似水中飘。”
纣王与妲己一同乘坐七香车,跟着一群宫女侍候,到达了鹿台,果然十分华丽。君王和皇后下了车,两边有侍女扶着他们上了台阶。这真是瑶池紫府、玉阙珠楼,简直不需要蓬壶方丈来形容!整个鹿台都是用白色的石头砌成,周围则用玛瑙装饰。楼阁重重,雕梁画栋,碧瓦闪闪发光;亭台迭迭,上面还有金环和雕刻的兽马。殿内嵌着几颗明珠,夜晚放出光辉,照亮了整个空间;左右铺设的都是美玉和金子,十分辉煌。比干跟随纣王站在高台之上观赏,高台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粮,到处都是宝贵的物品,可怜民脂民膏,都被弃置在没有用的地方。想到这座台阶的中心,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受害的冤魂和屈鬼。看到纣王和妲己进入内庭,比干看完鹿台,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有一首赋文可以证明,赋中说道:“这座台阶高耸入云,树木也高耸入云。九曲栏杆上饰有玉雕金光,光彩夺目;数层楼阁朝向星空,映着月光,非常美丽。奇花异草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四季不断;各种奇特的鸟兽声音扩散十里。游客在这里尽情享受欢乐;而劳动者却辛苦奋斗。涂壁和粉泥,都是万民的血汗;华堂和各种饰物,则是百姓的精神。华丽的锦罗和席子,是由织女们织就的;而丝竹乐器,却变成了痛哭流泪的人们的哀鸣。这真是让全天下的人为一人奉献,却残忍地剥削着万姓。”
比干站在台上,突然听到纣王传旨要演奏音乐,举办宴会,并赐予比干和侯虎筵席。两位大臣喝了几杯酒之后,向纣王道别离开了台阶。之后的情景就不再描述了。
妲己和纣王在台上尽情歌唱。纣王问妲己:“你曾经说过,鹿台建成之后,神仙、仙子、仙姬都会来到这里玩乐;现在台阶已经建成了,但是我们并没有见到神仙和仙子,他们还会来吗?”原本这句话是妲己为了报复与玉石琵琶精的仇恨,献上了这个鹿台图给纣王,并以此诱惑纣王,谎称神仙和仙子会来到这里玩耍,以便害子牙。但谁知道这个谎言变成了现实,鹿台真的建成了。纣王想见神仙,所以问妲己。妲己只好含糊其辞回答:“神仙和仙子都是修行道德的人,他们需要等待月圆之夜,月光皎洁,蓝天无云,才会到这里来。”纣王说:“现在才是初十,预计十四、十五的夜晚,月亮会圆满,肯定会很明亮,让我见一见神仙和仙子,怎么样?”妲己不敢反驳,只能应承着纣王的请求。那时的纣王在台阶上纵情享乐,沉溺于淫乐之中,毫无节制。一直以来,有福的人会增加福德,而没有福的人则会积累恶业。奢侈和淫乐,是毁灭自己的毒药。纣王日夜放纵,完全没有顾及。妲己因为纣王要见神仙和仙子而感到烦恼,心情不安,日夜难以入眠。那天是九月十三日的三更时分,妲己等待着纣王进入梦乡后,化身成原形,一阵风声带着她到达了朝歌南门外,距离城市三十五里处的轩辕坟。妲己到达后,许多狐狸都来迎接她。还看到九头雉鸡精也出来迎接她。九头雉鸡精说道:“姐姐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你在深宫皇宫里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会想到我们在这里过着悲惨的生活呢?”妲己回答道:“妹妹,虽然我是偏袒皇宫,每天侍奉天子,夜晚陪伴着君王,但我从未忘记你们。现在天子建成了鹿台,要欢迎神仙和仙子来参加宴会,我有一个主意,想到了你和其他孩子们,如果你们中有人会变身,可以变成神仙、仙子、仙姬,去鹿台享受天子的盛宴;如果不会变身,就留在家里照顾自己。等到那一天,你和其他孩子们可以一起前往鹿台。”九头雉鸡精回答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去参加宴会;我估计只有三十九个孩子能够变身。”妲己一切都安排好后,风声响起,她回到了宫殿,恢复了原形。而纣王则酒醉如泥,没有察觉到妖精的出入。一夜过去,天亮了。第二天,纣王问妲己:“明天是十五的夜晚,月亮正圆,不知道神仙们是否会来?”妲己回答道:“明天我们将准备三十九张宴席,分三层摆放在鹿台上,等待神仙的到来。如果陛下能够见到神仙,那么您的寿命将会无量增长。”纣王听后大为高兴纣王问道:“如果神仙降临,是否可以指派一位臣子为他们斟酒?”,妲己回答道:“必须得有一个酒量大的大臣,才能陪席。”纣王说:“那就选取朝廷内的文武官员,只有比干酒量大最适合。”于是传旨:“宣召亚相比干。”没过多久,比干来到台下拜见。纣王说:“明天命令皇叔陪同神仙们宴会,在月亮升起之时到台下等待命令。”比干领了命令,但不知道该如何陪神仙。他感到非常困惑和无所适从。他仰天叹息:“这真是一个昏庸的国君!国家的事情越来越糟,现在还沉迷于要见神仙,这种妖言迷惑人心,怎么可能是国家的吉兆呢?”比干回到家里,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接下来,纣王传下命令:“准备宴席,把三十九张桌子放在台上,十三张桌子一层,共摆放三层。”纣王下达了指示,安排停妥。纣王迫不及待地希望太阳快点落山,让皎洁的月亮快速升起。到了九月十五日的傍晚,比干穿着朝服前往台下等待命令。纣王看到太阳已经落山,月亮东升,非常高兴,就像得到了万斛珠宝一样。他带着妲己走上台,观赏着摆满了九龙筵席,这些珍馐美味如烹龙炮凤般的菜肴,还有美酒和各种颜色的佳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纣王和妲己进入宴席大厅,等待神仙的到来。妲己建议道:“如果神仙们到来了,陛下最好不要亲自出面迎接,如果泄露了天机,恐怕其他神仙不会再来了。” 纣王回答道:“你说得对,我的皇后。”话还未说完,已经到了晚上的一更时,突然听到四周响起了阵阵风声。接着,有一首诗来证明这一切,诗是这样说:“妖云四起罩乾坤,冷雾阴霾天地昏。纣王台前心胆战,苏妃目下子孙尊。只知饮宴多生福,孰料贪杯惹灭门。怪气已随王气散,至今遗笑鹿台魂。”
这些狐狸在轩辕坟内汲取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有的已经化为仙子、仙姬,有些已经存在了一二百年,还有一些已经存在了三五百年,它们化身为神仙,出现在这里。突然间,这些妖气把圆月笼罩住,使得月亮变得模糊不清。风声大作,就像是一只老虎在咆哮一样。只听到从台上飘下了一些人影。月光逐渐显露出来。妲己轻声说:“仙子们来了。”纣王慌忙从绣帘后面探头一看,只见这些神仙们穿着五彩缤纷的袍子,有的穿着青色、黄色、赤色、白色、黑色的衣服,有的戴着鱼尾冠,有的戴着九扬巾,有的戴着一字巾,还有一些穿着陀头打扮,有的人头上盘着龙形云髻,看起来就像仙子和仙姬一样。纣王在帷幕后面看着他们,心情非常愉悦。只听得一位神仙说道:“各位道友,请受我的拜礼。”所有神仙都回答道:“今天能够在鹿台举办盛宴,真是一份厚礼。我们祈求您的国家能够长治久安,皇室永存万世!”妲己在宴席内传达命令:“请陪宴的官员上台。”比干上了台,月光照下来一看,果然如此,每个神仙都有着仙人的气质和道家的风骨,每个人都看起来像是永葆青春不老长生的神仙。比干心里想:“这件事情真的难以解释啊!这些人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神仙。我只能向他们鞠躬致意。”其中一位神仙问道:“先生你是哪位?”比干回答道:“我是卑职亚相比干,奉旨前来陪宴。”那位神仙说:“既然你有缘到这里参加盛宴,我就赐你一千年的寿命。”比干听了,心里感到非常疑惑。接着传下命令:“开始斟酒。”比干手持金壶,斟满了三十九张桌子的酒杯,然后他作为亚相坐在一旁,没有察觉到任何妖气的存在,一直抱着金壶侍候在神仙们的身旁。这些狐狸随意变化,毫不拘束,虽然它们的外貌发生了变化,但是那些狐狸的气味却无法改变。比干正闻到狐狸身上的臭味。
比干心里想:“神仙应该是六根清净之体,为什么这些神仙身上会有这样的气味冲人!”比干感到有些失望,他叹息道:“如今天子不明事理,妖怪横行,这对国家来说是不好的兆头。”正在比干沉思的时候,妲己命令陪宴的官员奉上大杯酒。比干依次奉上三十九张桌子的酒杯,每张桌子奉上一杯,再陪一杯。比干非常擅长饮酒,一直陪着神仙们喝酒,完全没有喝醉的迹象。妲己又说:“陪宴官再奉上一杯酒。”比干每一张桌子又奉上了一杯酒,神仙们也相应地饮下了两杯。这一杯酒是祝酒的杯子,意味着大家应该喝得更多。这些神仙们从来没有品尝过皇家封赐的御酒,一些大量的狐狸还能够承受得住,但是一些小狐狸却承受不住这种酒量。有些妖怪喝醉了,把尾巴都拖在地上,非常狼狈。妲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要让这些妖怪的后代尝尝这些美酒。但是她不知道这些酒发作起来是无法控制的,会让这些妖怪现出原形来。比干奉上了第二层酒,神仙们都已经喝醉了,他们的尾巴都拖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狐狸尾巴一样。此时,正好月亮处于正中间,比干非常留神地观察着。他看得非常清楚,但是已经追悔莫及,心里非常后悔,想着:“我身居相位,却要在这些妖怪面前叩头,真是让我感到羞耻!”比干嗅到了狐狸身上的臭味,非常难受,心里暗自咒骂。
妲己在帷幕后面看着陪宴官已经奉上了三杯酒,她发现一些小狐狸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如果他们现出原形来,那可不好看。妲己传达命令:“陪宴官可以暂时下台了,不必再奉酒了;神仙们可以各自回到自己的洞府中去。”比干领受了命令,下了台,心情非常不愉快。他走出了内庭,经过了分宫楼、显庆殿、嘉善殿、九间殿。殿内还有宿夜的官员。比干从午门出去,上了马,前面有一对红纱灯引路。
比干刚走了不到两里路,就看到前方有火把和灯笼,听到士兵和马匹的声音,原来是武成王黄飞虎正在巡视皇城。比干上前,武成王下了马,惊讶地问比干:“丞相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才出了午门?”比干顿足说道:“大人啊!国家现在处于混乱之中,各种精怪横行,朝廷变得污浊不堪,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昨晚,天子宣召我去陪伴仙女、仙姬喝酒。结果,到了晚上一点钟左右,我被召唤上台,看到了一些人穿着青、黄、赤、白、黑五色衣服,看起来神仙般的模样。然而,事实上他们都是狐狸精。这些妖精喝了两三大杯酒,把尾巴都拖在地上,月光下看得非常真切。这样的情景,我们该怎么办啊!”黄飞虎说:“丞相请回去吧,末将明天自然会有办法。”比干就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黄飞虎命令黄明、周纪、龙环、吴干:“你们四个带领二十个精锐士兵,分散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观察那些人究竟从哪个门进出,找出他们的巢穴,并及时向我汇报。”四个将领听从命令后离开了。武成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众狐狸喝了太多酒,斗志高昂,但是他们无法抵挡妖风的吹拂,也无法穿透浓密的雾气,勉强支撑着走出了午门,但一个个都倒了下来,拖拖拉拉地走着,挤挤拥拥地向前走。他们三三五五地拥在一起。狐狸们走出南门,已经接近五更天了。南门打开了,周纪在黑暗中遥遥地看到了他们的身影。随后的哨探报告说:“离城大约三十五里的轩辕坟附近,有一个石洞,那些道人、仙子,都爬进去了。”
第二天,黄飞虎升上殿,四名将领返回报告。周纪说道:“昨天在南门发现了三四十名身穿道袍的人,他们都进了轩辕坟附近的石洞里。这是真实的情况,请您做出决定。”黄飞虎立即命令周纪:“带领三百名士兵,带上足够的柴薪,将石洞的入口堵住,然后搭起柴火并点燃,等到下午时返回报告。”周纪接受了命令并离开了。门官报道说:“亚相到了。”黄飞虎迎接比干到庭上行礼,坐下来分宾主。喝完茶后,黄飞虎向比干说明了周纪的行动。比干非常高兴地道谢。两人开始讨论国家的事务。武成王设宴,他和比干一起喝酒,并举杯相互祝酒,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午后。
周纪前来报告:“我已经按照命令放火,一直烧到午时,现在特来回报。”黄飞虎说:“我和丞相一起前往如何?”比干回答道:“我愿意随行。”于是两人带着家将出发,从南门出发,行了三十五里路,来到了墓前,烟火还未熄灭。黄将军下马,命令家将将火灭掉,然后用挠钩和鞭子将狐狸精逼出来。众家将听从命令,不多赘述。
这些狐狸就算是喝醉了也宁愿死在一起,也有一些无辜的狐狸因此而死。有一首诗来证明这件事:“欢饮传杯在鹿台,狐狸何事化仙来。只因秽气人看破,惹下焦身粉骨灾。”
众家将不久就将这些狐狸逼了出来,它们都焦毛烂肉、臭气熏天,实在难闻。比干对武成王说:“这么多狐狸,其中还有未被烧焦的,我们可以挑选好的,把它们的皮剥下来,制作成一件袍子或者衣服,献给当今天子,以此来迷惑妲己的心,让这些妖魅不敢再在天子面前作乱,这样就可以避免内部纷争。天子也会因此而清醒,或许会惩罚妲己,我们也会因此证明我们的忠诚。”两位臣子商议后非常高兴。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喝了一些酒,直到都喝醉了才散去。古人说过:“不插手闲事就不会有麻烦,但是谋划阴谋可能会招来祸害。”我们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好事或者坏事,敬请期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