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太后寝宫。郑俨匆匆而入,见着太后行了礼,忍着性子等太后把宫女太监打发走后,道:“太后,今天赶上大雨天,应该好生休息才是,我正和萍萍游戏呢,好不容易她能和我玩的融洽,您这儿又找我,我还得冒雨进宫,您的丹药实在该控制控制了。”
灵太后咯咯笑起来,假装委屈道:“季然,你也知道我的老病根,外面电闪雷鸣的,哀家怕的不行,只有你在我身边,心里才踏实。怎么,耽误你天伦之乐了。”
郑俨道:“乐不乐的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太亏欠她们了。”
太后赔礼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回头你从我这拿点礼物带给你家小萍萍,要说萍萍是有点可怜,是该当爹的多陪陪,我也挺喜欢她,有机会你带她来,让哀家稀罕稀罕。不过话说回来,也怪她的那个姐姐,把所有的福运都占了,应该她多替你照顾妹妹才是。”
郑俨道:“算了,你的气场太足,萍萍担不住害怕,还是别来了。至于冰冰那个丫头,别提了,休沐天也不着家,一大清早就出去汇同学不知干啥去了。”
太后笑道:“我听说,你给冰冰找个小郎君,不会是约会去了吧?”
郑俨道:“让你见笑了,都怪我,非听她的话让她上学,结果又野又疯无拘无束,这点倒是挺像你,要说她是你的女儿,没人不相信。”
太后道:“还说呢,当初我让你把冰冰嫁给诩儿,你偏不听。若是冰冰做了皇后,哀家不但能高枕无忧,她也能替哀家接班了。现在倒好,诩儿的皇后懦弱,无法统领后宫粉黛,更别说母仪天下,甚至连诩儿的心都拢不住,让诩儿与哀家离心离德。”
郑俨道:“可算了,这都有谣传,说冰冰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就是我俩的女儿,你若让他做了皇后,不得给我俩再罗织一条罪名,儿女通婚,有悖人伦啊!”
太后道:“算了,可惜了!对了,我想起来,你给宝贝女儿找的郎君,已经和南阳长公主小女儿相好。依冰冰的条件,王公贵戚任挑,可你非选此生,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郑俨道:“什么都瞒不住太后。首先说,她们现在都是孩子,还没到成家的时候,只有朦胧的同学之情,未来不可限定。其次,齐王是贵胄,讲究门当户对,对女儿选择肯定不会认可。反过来,您都说了,凭我家冰冰的家庭地位和自身美貌,想争谁不行,何况只是个乡下孩子,没背景没靠山的。我之所以选这个孩子,是因为我家萍萍,不知为什么,对此子有特殊的依赖,将来萍萍必然要跟姐姐生活,所以我招赘此郎,对萍萍也有个照顾。”
太后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我冒死生下诩儿,又百般遭受折磨,沉浮几许,好不容易该清闲清闲了,没想到诩儿,竟然又受朝臣蛊惑,对哀家离心。更有甚者,他们还散布哀家是妖女现世、天咒之女,说什么是哀家带来的天灾人祸、苍生浩劫、烽烟战火!甚至还要招来瘟疫、洪水、火灾、冰封、永夜的天罚,简直欲加之罪,你说他们有何凭据?!”
郑俨道:“望风捕影,拿太后出生红光说事儿罢了,无非什么红光是血光之兆,亡国之征,天咒之女,是褒姒转世,妲己再生罢了。可是褒姒妲己无非是宠妃,而您是太后,辅佐亲子治世,功盖伊尹,大魏如此辉煌有您不可磨灭的功劳。还有中土佛国、石窟盛景、敕造申述车、整理木兰辞、出品千古名作等等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您一力促成。说白了,那些世家大族就是容不得女子才德兼备母仪天下罢了,所以,当初冯太后才被人诟病!”
太后想起什么道:“说到红光,季然,我最近又常梦到它浮现,总心跳的紧,何解?”
郑俨掐指算算道:“莫非在禅虚寺安置的镇压金墉城戾气和皇城龙气的法器有松动?应该不会,那处我已安排专人看护,应万无一失,不行明天我再过去看看,也好安心。而且,梦到红光而不是金光,应太后祥瑞之兆,预示女主尊贵加持,按说是好事儿才对。可为什么太后正当国运,会重复红光梦境,确实难测。容我今日起斋戒沐浴几天好好算算。”俩人说的是多年前在城北龙须沟扩建禅虚寺镇压龙气的事情,这事儿只有他俩知道。
太后趴在郑俨肩头道:“我知道你最疼我的,不过明天再斋戒,今天就算了。”
郑俨计谋未成,苦脸转换话题:“既然太后提到这儿,我还另有担心,排除天意安排,还要注意人事。太后身边高人保护,断不可缺。虽然皇城内外有祆教大叶尔勃级国师和佛教菩提流支国师护驾,可他们法术有余武力不足,尤其毕竟上了年岁,还是外国人,终不可用。而他们的弟子比如道宠等在内,并不是顶尖高手,而且还主要忙活宗教事务,分身乏术。所以,另需物色一位本土高明的法师才行。放眼京城,武功最高且年富力强者,非道场寺方丈僧稠,且道场寺门人高手如云,即便稠方丈不来,随便派个法师足矣。尤其我们已探知,最近陛下正悄悄与稠方丈接触,希望他能驻京,不过稠方丈一直未答应,想是猜测出陛下与太后嫌隙。但为防微杜渐,我们还应主动提出保护要求,那么僧稠便更不会答应陛下邀请。”
太后敷衍道:“季然心细如发,想到要处了,你就看着处理吧。”
郑俨道:“除了安顿住道场寺,还应稳住白马寺。数月前,我陪太后去过那里,求宝公和尚谶言。谶言至今未解,但太后可能不知,我们在白马寺经历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劫难,若非宝公和尚、觉定法师全力施法,加上一个少年的奇遇,我们或许在梦中遭难,至少也会大病一场,足见二位白马高僧可堪大用,这也是我事后为什么主张求拜觉定法师做白马寺住持原因。当然觉定方丈也是天竺高僧,且年事已高,与菩提流支同辈,不便护驾。而宝公和尚同样疯疯癫癫,不适合留在太后身边,但可烦请觉定方丈派可靠的高手入驻皇城,他们引以为援便稳妥。关键,我们与道场寺联络之事,必须背着陛下,不要让他们知晓我们洞已悉他们计谋而另寻他策。所以,依臣之见,可以通过永宁寺道宠会同白马寺觉定方丈一道,与僧稠方丈联络,这样可一石三鸟,无声无息。”
太后稍微提了点精神,道:“季然计策虽好,可是永宁寺也好,白马寺也罢、加上道场寺,他们同为佛门,且都有诩儿那边的耳目,想瞒天过海,如何做到呢?”
郑俨道:“太后记得我刚才说过咱们在白马寺险遭大难时,有个少年的奇遇拯救我们君臣的话吧,此子有个特殊的身份,名义为僧稠的俗家少子。僧稠出家前有两个儿子,长子下落不明,次子避居乡下,靠僧稠原为太学院博士的人脉,考入太学。僧稠人称天眼金刚,有通幽神眼,所以他儿子也有通灵异能。让觉定法师他们通过此子与僧稠联络即可大功告成。”
“季然想的周全,此事不宜拖延。我这就请道宠法师进宫,当面安排。”说完唤过内侍交代下去。内侍退出,太后恍然大悟:“季然,你说的少年,莫非就是你选的佳婿吧?”
郑俨笑道:“太后冰雪聪明,其实此人您见过,参加过金殿剑士比武。”
太后笑笑道:“齐王萧宝夤太迂腐,也太矫情,有季然一半豁达,西线哀家就无忧了。可惜哀家离不开你,否则真应该让你坐镇一方,替哀家分忧解愁。不过这更对你屈才,季然是伊尹之才,很像前阵子的清河王,我想过了,陛下伴读元子攸已经定下封王日期,过个一年两载,哀家也要给你封个王爵,你说就叫清河王怎么样?你就是哀家的另一个元怿。”
郑俨道:“免了吧,有一点太后看的对,我与清河王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对权欲不大。我就盼着,将来有一天能与太后有个安逸之处安度晚年,远离喧闹。”
太后露出微笑道:“会有的,哀家答应你,等陛下成年,哀家一定还政,与你享清福。”
郑俨摇头道:“太后怕又口是心非,算了,又扯远了。除了保证太后的安全外,还要谨防广阳王元渊一党做大。丞相那边安排固然井井有序,不过臣以为,除了这些,还要通知北境各州府都督刺史,随时做好接管边境防务的准备,一旦大破叛军,各路人马要在第一时间抢占州府要地,遏制元渊军队活动范围,防止他流动串联,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朝廷这边也要立刻招他回京,让他与北地大族与叛军脱离甚至孤立才稳妥。”
太后再次索然无味,道:“你说,应该安排谁牵头来掣肘元渊为好?”
郑俨道:“首选的,应该是杨津,老将军是直阁出身,与朝廷忠诚,且能征惯战,有地位,有号召力,由他策应元渊北伐,并从中监视最合适不过。而且,元渊大军内外都有我们的人看管,即便前线失利,也好就近收容分解元渊的军队,这样既能保存大魏有生力量,还可乘势削去元渊兵权,让他措手不及狼狈而回,这样从根儿上彻底打击还政派的气焰。”
太后眼神儿再次亮起,道:“还是季然最疼哀家,知道吗?哀家从小就喜欢你处事不惊,素有凌云之志,如今却更喜欢你超然,不求名利,不好权势,清静无为。”
郑俨岔开道:“太后,微臣不明白,一会儿凌云之志一会儿超然无为,哪是真的?”
太后佯装生气:“哦,想知道我哪是真的,那现在就让你知道!” 说着作势要扑。
正这时殿外有人回报“道宠法师奉旨拜见!”郑俨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