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声音里的窘迫显而易见。
“好，”少年的音调很平，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先告诉我卫生巾和裤子具体在哪里。”
江陵说起“卫生巾”这种词汇，语气依旧如常，没有任何不好的调笑之意。
和很多这个年纪的调皮男生很不一样。
兔妖的尴尬缓解了很多。
嗯……活了上千岁的老阿姨了，还得让未成年的碎片稳定情绪提醒她。
兔妖有些窘迫，但还是给出了具体的位置——
“卫生巾在……书包外侧的夹层，裤子在书桌堂里面，麻烦你找一下了。”
“好，等我。”
少年抬手解开手腕上的手表，放在温瑶身侧，“我十分钟内一定会回来。”
“好。”
兔妖的眼捷颤了颤，紧紧握住江陵递来的手表。
“宿主，碎片他好贴心啊……”
系统也算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位面的了。
但体贴周到这点，系统自愧不如一个高中生碎片。
他甚至考虑到了宿主她会紧张担心，还特意留下了看时间的表，并且告诉了宿主他会回来的时间。
天啊。
“是啊……好贴心。”
兔妖的睫毛眨动频率更高。
因为……江陵又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外面有点冷，披上点。”
少年拉了拉衣角，看着自己的宽大校服把少女整个包裹在里面。
黑曜石似的双眼浮现出几抹满意之色。
a时现在正处于春夏换季之时，气温忽高忽低，昼夜温差很大。
现在上完体育课，越来越接近傍晚，气温也就越来越低了。
“谢谢你，江陵同学。”
兔妖非常认真地道了谢，双手抓着宽大外套的衣角。
嗯……碎片的衣服，真的好大。
明明这具身体也不矮，但穿上碎片的外套，依然有一种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
“赵哥，我看着门呢，你快进去拿吧。”
圆脸的小正太扒着器材室的门，还没太看清屋里的东西，就先对着身后的男生喊了一句。
“……王圆廷？”
坐在房间正中的兔妖惊讶地抿了抿唇。
这不就是她其中一个后桌吗？
还是那个没有分寸感，直接拿她给江陵准备的零食的人。
“咦……温瑶……”
对方似乎也很惊讶能在这里看到温瑶。
“你还没收拾完器材吗？我记得就一个音响啊。”
王圆廷是温瑶的同班同学，自然知道今天按学号轮到了她整理器材。
而且今天要送回器材室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个音响而已……值得温瑶在这待了那么久吗？
兔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王圆廷的背后看走出来了一个人……
准确说是一群人。
领头的那个应该就是被“王圆廷”叫做赵哥的那位
他意识到器材室里还有别人后，轻轻看了看王圆廷，“圆廷……你认识？”
“啊，认识。是我们班同学。”王圆廷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是前后桌。”
“嗯……认识的话快让她一起出去吧，别耽误我们赵哥拿球。”
“赵哥”旁边又窜出来一个男生，语气不耐烦地对着王圆廷和温瑶都挥了挥手。
赵哥因为有一次午休时间打篮球没有及时赶回去，下午第一节课迟到了。
一个非常炫酷的篮球就这样被没收了放在器材室里充公。
又因为赵哥今天想玩，他们干脆直接来了器材室打算偷偷“拿走”。
说话的人语气很凶，个子也很高，但温瑶先注意到了——
他的头发留的有点过于长了。
如果学校查发型，他那种发型肯定不过关。
兔妖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观察起其他两个人。
“瞅什么瞅？东西放完了就赶紧走，别在这里赖着不走！”
语气有点凶的长发男这次也意识到了话说的有点过分了。
因为他口中的“刘哥”正不轻不重地踢了他的屁股一脚。
“态度好点。”
被叫做“刘哥”的少年声音有点沙哑，不太符合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音色，反倒像是……抽了很多年烟一样。
“得，知道了。”
长发男揉着屁股吱哇叫了两声。
“这位同学你好，请问可以离开一下吗？我们要找东西。”
“哦，你好。”兔妖感受到自己的身下依然在流血。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离开。不过你们要找东西就找吧，我又不影响你们。”
呃……好像也是。
长发男被一噎。
可能因为他们是未经老师允许自己来器材室拿篮球的吧，他下意识就想“清场”了。
有点怪。
另一边的赵云传心里也浮现出了类似的想法。
少女有点怪。
学校里的人大多怕他，看到他们一行人过来，恨不得躲得八十丈远。
但是温瑶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满是清澈与平静。
既没有惧怕，也没有厌恶。
“你是高一的？”
赵云传看向少女，抬了抬下巴。
只有这样能解释通了。
温瑶肯定是刚上高一的小学妹，还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
无知者无畏啊。
“是。”
兔妖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这群人不是来找东西的吗？怎么一直不找，还和她搭话？
—
到底是跟着赵云传混了很久的人，长发男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替他问了出来。
“你不认识我们赵哥？”
温瑶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这群人，淡淡地开口——
“我应该认识吗？”
“你也不打听打听，在三中谁不认识我们赵哥啊……”
长发男不乐意了，猛翻了个白眼。
—
“你……叫什么？是哪个班级的？”
赵云传抬抬眼皮问了温瑶。
似乎是觉得直接这样问太生硬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自己的班级姓名。
“高三三班，赵云传。”
呃。
原来是高三的学长。
“高一一班，温瑶。”
少女回答得从容又大方，随着讲话，头上的马尾颤了颤。
“宿主，你就这样把班级姓名告诉他了？不是我说，这群人一看就像是什么小混混团体诶……”
系统又开始为自家没什么防备心的宿主操心了。
同样操心的还有……赵云传的小跟班。
长发男似乎也被温瑶的耿直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赵哥，怎么办……球还拿不拿了？”
他们是偷偷溜进器材室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老师就会来检查。
温瑶在这……他们到底不太好翻找赵云传的篮球。
赵云传反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怎么办？找去啊。”
虽然……赵云传现在觉得被没收的炫酷篮球是不能和面前的少女相比的。
他的眼眸加深了几瞬，一眨不眨地盯着温瑶。
真漂亮啊。
想不到，这届高一竟然有这么可爱精致的女生。
长发男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王圆廷，恶狠狠地说道：“还不快去找。”
“好的好的，我马上找。”
王圆廷顶着一张正太脸殷勤地点了点头。
杀马特长发男、正太脸殷勤男……这都什么跟什么的组合啊。
感觉好像中间的赵云传是最正常的人类幼崽了。
系统：“……”
这等级森严的食物链算是让这群小高生玩明白了。
“咦，不是，宿主，三中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小混混团体啊？”
兔妖身下的血还在不停地流。
所以王圆廷等人找东西的时候她就坐在原地没动。
“像李柏松那样喝酒还酒后吐真言误事的都有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感慨地开口道。
“宿主，你有一些不一样了。”
兔妖好奇地问，就差伸长耳朵了：“哪里不一样？”
“你都会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样高级的人类表达了！”
温瑶：“……”
—
赵云传的篮球，图案是非常鲜艳夺目的芭比粉，放的位置也不算刁钻。
他们三个人去找，很快就找到了。
“你……”
如愿拿到了篮球，但少年似乎还是有点不满意。
像是有话还没有说完似的。
“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少年的语气有一些生硬和别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太久了。
赵云传太久都没有要过女孩子的联系方式了。
他见过的女孩子分两种。
一种是避他如洪水猛兽，见到就绕路走的。
一种是热情得过分，疯狂表示好感的。
但温瑶两者都不属于。
好久没有碰到这样正常的女孩子了。
他难得生出了点想要对方联系方式的想法。
“嗯……”
温瑶没有把少年的话放进心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因为……江陵留下的那块表，分针已经走完十分钟的一半多了。
他快回来了。
—
但少女无意识的回复听在赵云传耳朵里就是答应的意思。
嗯……这个高一学妹。
不仅干净、平静，而且识趣。
“你留给我还是……我留给你？”
少年难得刻意把语气放得柔和一点，十分有耐心地问道。
“啊……什么？”
兔妖才回过神。
其实她刚才没有在听赵云传说什么。
他们三个人刚刚一直在找篮球，无非就是告诉她篮球找到了什么的。
怎么牵扯到什么留不留的。
要把篮球留给她吗？
兔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
赵云传：“……”
他们是在同一个地球上吗？
为什么感觉讲话驴唇不对马嘴的。
但谁让她……吸引人呢。
少年叹了口气，
把情绪发泄在旁边的小跟班身上，抬手给他的头上又来了一个暴栗。
然后心平气和，甚至带点微笑地和温瑶说——
“说一个吧，我加你。”
温瑶：“……”
这次轮到兔妖无语了。
她也就几句话没认真听而已。
为什么感觉跟不上他们了。
现在的人类幼崽都这么难沟通吗？
但“说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口，器材室的门又被从外面推开了。
少年人未至声先至：“她不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
江陵的语气冷漠，和那天面对自己乱拿小蛋糕的王圆廷时有点像。
但更夸张。
好像淬了冰一样。
一说话就要掉了满地的冰碴。
扎人见血的冰碴。
—
“你怎么知道，你是她什么人？”
赵云传就差把“你谁啊，哪来的，干嘛多管闲事”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语气也十分不客气。
长头发小跟班见大哥这样，自己当然也不乐意了，哼哼着瞪了一眼江陵。
……被江陵直接无视了。
对方就看着赵云传，一双眼睛无悲无喜的。
偏偏又能让人看出他的不高兴，并且心生惧怕。
“我是她同桌。”
少年摇了摇头。
“她不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
“而且，我已经叫了老师了，再不走……一会老师来了发现你们在器材室……”
江陵勾了勾唇角，一贯温和的笑容现在看上去有点顽劣。
“可能就走不了了呢。”
赵云传的脸色一变，有些愤恨地咬了咬牙。
“好……敢不敢告诉我你的班级姓名。”
少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高一一班，江陵。”
“好，江陵，你有种。”
身后小跟班也跟着附和：“多管闲事！多管闲事！”
反倒是王圆廷面色纠结忧郁，没有跟着一起开口。
赵云传放完狠话以后，就从器材室里的空白考勤表中撕下了一个小角。
然后他又拿起桌子上随意堆放的笔，在纸上面写了那几个字，递给温瑶——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记得加我。”
说完以后，他的视线又在江陵的身上停留了挺久。
被他打量的少年毫不畏惧他的目光，不仅对视，而且他甚至还有心情和少女交头接耳。
“瑶瑶，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江陵拍了拍旁边的兜子。
里面正好有她的换洗衣物和卫生巾。
“太感谢你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
那边少年和少女旁若无人地交流。
看得赵云传心里很不痛快。
“喂……”
他喊了一声，似乎还打算接着提醒温瑶加他的联系方式。
“赵哥，真得走了，我听到脚步声了，应该是那个老师要来了，快撤吧……”
—
赵云传一行人走了以后，温瑶这才小声地问碎片——
“江陵，你怎么知道他们怕老师啊？”
“我不知道。”
少年回答得理所当然。
“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