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看着林静落寞的背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任由她离开了卧室。他靠在床头,仔细思索着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却理不出任何头绪。那个男人从来不来学校看自己,今天居然破天荒头一遭来了,可是说的尽是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什么叫最近不要回家!难道自己连回家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还有疯子,他居然就这么死了!自己找了他这么久,本来以为只是暂时失去了消息,却没想到竟是在人世间彻底没了踪迹!
华生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是都被他一一否决了。他努力地从床上翻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
“你醒了。”郑宇见花生步履蹒跚地走出来,也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虽然他的父亲是姚雷生,但是对于他从小到大的遭遇,自己完全能够感同身受。他自己还是二十岁才成为了孤儿,可是华生他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遭受了失孤的体验。这种折磨恐怕更甚于自己吧!
“嗯!”华生虚弱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力气再说其他话。
“吼!你这小子总算是醒了!还害得我们把你给拖回来!”时迁听到郑宇的话,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带着些许抱怨的口吻说道。
“我又没让你把我带回来!”华生毫不客气地回嘴,也是年少脾性,总是想要在一些根本就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占据上风,似乎这样就能赢得一些成年人之间的尊重,而不仅仅是对年少无知的不屑。
“呦!你这小子还有脾气了啊!我都还没有说什么呢!”时迁见华生态度这么恶劣,也索性和他杠上了。
“好了,你几岁?他几岁?你和他计较什么!”郑宇及时阻止了时迁的无理取闹。
“又小瞧人!”华生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大人自以为是的眼光,其实这些不可一世的少年不知道他们才是最自以为是的一群人!鄙视所有,却也无法抗拒所有!
“你怎么不多躺一会儿,不是刚刚醒过来吗?”林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华生多看了林静几眼,发现她的眼眶还是有些泛红的迹象,只是从表面看上去,感觉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才没事!不像有些人!”华生低声咕哝着。
“你说什么?”林静没听清华生的话,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我说我没事!”华生有些心虚地把之前的后半句话给直接省略掉了,毕竟刚才林静在房间里对自己说话的那种气场还是很强大的!难道是受了那个男人的影响,不是说她是他的徒弟吗?!
“好!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想我们也应该谈谈关于元丰的问题了!”郑宇不想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好!”听到元丰的名字,华生的神情也变得相当郑重起来,只是一个“好”字,听起来却份外沉重。
“我和疯子是上高中的时候才认识的,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同样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华生缓缓地述说着和元丰之间的故事,他第一次在郑宇他们面前露出了如此惬意的笑容,毫无防备、完全敞开!想必这个元丰对于他来说是真的值得信任与托付的人吧!
“疯子从小就是个孤儿,前前后后不知道呆过多少个福利院,被领养又被送回来,他早就对家失去了信心。我虽然不是孤儿,但实际上也算是个孤儿了!”华生说到这里又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自己心里就止不住地发痛。
“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愿意和你们做朋友吗?”时迁听了华生的讲述,有些不能理解,即使失去了父母,这也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就像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一样,命运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无从选择与预测的!
“呵呵,那些人!”华生的语气里满是不屑,“那些所谓的朋友愿意和我们一起,不过是为了可以和别人炫耀,我有一个孤儿朋友、或者是你知道吗,我那个朋友的母亲是被人谋杀的哦!我们的伤痛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也有稍微好一些的,他们怀着同情的心理来到我们身边,只是为了居高临下地给予我们关怀,向旁人施展自己仁慈的胸怀罢了!”
华生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愤怒都抒发了出来,那些人,根本称不上朋友,因为达成朋友的前提就是互相尊重,可惜他们连这一点都没有达到!
时迁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问,竟然给华生造成这么大的刺激。如果说友谊的温暖让人向往,那么友谊的冷漠则会让人倍加审视,从而珍惜真正的情意。很显然,华生就属于后一种!在见证了那么多虚伪的温暖后,遇到真正可以灼热自己胸膛的那份情谊,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开的!
“那今天那些围殴你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林静见华生的情绪稍微有些平复,才继续出口问道。刚才林静在替他清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不仅有很多新伤,还有多多少少的旧伤口,看来这种事情今天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对!还有你身上的这些旧伤,不要告诉我,你因为郁结难抒,才选择了自残?”郑宇接过林静的话,进一步问道。从华生刚出来,他就注意到了他身上新旧不一的伤痕,看来这种暴力事件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林静见郑宇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华生在郑宇和林静的双重攻击之下,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辩解。
“没错!这些伤都是被他们打的!”华生看着自己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伤痕,也不再掩饰,直接就把真相告诉了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林静又继续追问道。
“他们是学校里恶名昭著的社团,平时打架闹事、无恶不作,最让人无法容忍的就是他们总是欺负弱小,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被孤立的人!”华生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些混蛋,实在是太过分了!
“学校领导就没有出面阻止吗?”时迁听到华生的话觉得很诧异,明明黄校长对学生是那么的关心,他不该坐视不理啊!
“他们和学校高层之间也有着某种关系,所以基本上那些领导们也就秘而不宣了!至于校长,可能是被瞒在鼓里了也说不定!”华生向时迁解释着,对于这种黑暗的内幕他也是无可奈何。
“这种情况持续有多久了?”郑宇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
“自从我进川道林高中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没想到,这颗毒瘤竟然已经如此严重了!”林静也觉得不可思议,仅仅一所中学,居然藏污纳垢到这种程度。
“那元丰又是怎么回事?”郑宇暂时撇开这个问题,继续向华生询问道。
“疯子也是因为辗转来到博爱之家,才就近在川道林上的高中。之前我还听他说福利院的生活很舒适,院长和另一个阿姨都对他很好。可是就在前几个星期,他突然就消失了!一连几天都没有来学校,我去过福利院找他,可是院长他们说疯子有事外出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和我讲过这件事情,我一时情急,就向警局报了失踪!”华生慢慢回忆着元丰失踪前的细节,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失踪是你报的?”时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帮自己找到川道林中学的竟然是华生,这冥冥中竟然有着如此巧合的指引。
“那这几个人是不是也是你报的失踪?”时迁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另外几张照片给华生辨认。
“这些人我看着有点眼熟,好像也是社团欺凌的对象!不过我和他们并不是很熟悉,也不是我报的案。”华生的眼睛略过那几张照片,摇了摇头,又还给了时迁。
“那会是谁呢?”时迁盯着手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好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是不是也该告诉我疯子的死因了?”华生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他犹豫了很久才艰难地说道。
“是院长!”郑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华生说了一遍,哪怕是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华生本来以为哪怕是疯子死了,自己起码还能见到他的尸体,但是没想到现在就连尸体都被人掏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
“那院长呢?你们抓到他了吗?”之前郑宇并没有向他提到院长和胖妇人的在河堤边的事故。
“他们,应该是死了……”郑宇蹙起了两条锋利的剑眉,现在还不能过早地下结论。
“应该?”华生没能明白郑宇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时,时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是!我是!好,好好!我知道了!”时迁迅速地挂断了电话,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怎么了?”
“胖妇人的尸块在下游被找到了!”
“那院长的呢?”
“没有发现……”
华生也不敢多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精神病院里,徐明正在玩弄着手腕上的手表。
“干得不错嘛!不枉我一直苦心栽培你!”
“先生过奖了,我只是小施一技罢了!”
“都处理干净了吗?”
“您放心,处理得很干净!”
精致的金框眼镜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显得虚幻而又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