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骨看着裹着胜北的雾气陡然往下一坠,直突突的冲入下面的山林之中,他忙跟着一折追了上去。
雾气团扑入山林后迅速的散开,在林中荡起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临近黄昏的山林顿时显得昏暗又迷离。
张灵骨和羽瞳并肩落下,缩成一条白色小蛇的白螭,盘在羽瞳的手腕上,昂着头吐着舌头,不停的往左前方摇晃脑袋,一副随时要扑过去的姿态。
胜北身上有种能吸引飞禽走兽的气息,白螭这个姿态表明胜北就在那个方向。
羽瞳正要往那个方向走过去,张灵骨却将她拉到身后:“你别忘了,那个人扯了胜北师叔的毛发,有可能利用毛发上残留的气味,布下陷阱引诱我们过去。”
羽瞳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张大哥,你好厉害啊,什么都知道,跟着你这个老江湖出来真是长见识。”
张灵骨被她夸得很是心虚:“我不是什么老江湖……只是被人坑得多了,对于爬坑有些心得了而已。”
羽瞳听了之后一脸的向往:“太有意思了,这日子就得过得跌宕起伏才有趣啊,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烦都烦死了,我就不想和海澜堂上那些人一样,每天打坐修炼,修炼固然重要吧,可天天都那么过,不觉得活得太乏味么?我们学这一身本事就是为了找个无人之地寡然无味的的清修么?那还算活着么?”
失忆前和失忆后性格倒是都没有变。
这也是让张灵骨羡慕的地方,一直被呵护着长大的孩子,对这个世间有无限的好奇和期待,永远活的这么生机勃勃。
他呢,就好像被丢入终年幽暗潮湿的困龙涧的一棵野草,靠着坚韧隐忍恪守寂寞在山缝一点点泥土安了家,偶尔一线阳光对他而言是多么弥足珍贵。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被羽瞳吸引,哪怕他知道这并不是好的时机,魔劫将至天下大乱,他像是把火焰当做星光的飞蛾,身不由已的扑过去。
羽瞳看张灵骨不说话,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张灵骨:“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很有道理。”张灵骨收回自己泄露了心中热烈的目光,低头掩饰似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走在自己身后,他将空鸣剑横在身前继续往前走。
羽瞳跟着走了几步,心里觉得有些新奇刺激,周围若有似无的雾气让人觉得烦闷,她小声问张灵骨:“要不我唤一场雨来,把这雾气给压下去。”
“好。”张灵骨没有妖骨剑在身,也没法唤出妖气铺开查探,想来招一场雨对东海月镜天少主来说,并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他也就欣然同意了。
羽瞳有些炫技的转了转右手的食指,张灵骨看到草茎叶片上没有散尽的露珠,一颗颗的飞了起来,在幽暗的雾气中好似一颗颗珍珠,羽瞳双手一挥,这些水珠在林中快速的飞舞起来,横冲直撞得又像是一群群没头没脑的虫子。
羽瞳闭上了眼睛,水珠有十几群,胡乱的在林中冲撞,那些水珠所到之处她都能看得到,林中的一切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张灵骨小心翼翼的为她护法,生怕羽瞳这一番施为引来千山弟子的偷袭,他看到羽瞳猛地睁开眼睛,指着右前方,和白螭频频探头略有偏差的方向说:“那边有一个人。”
她补上一句:“我看着也有些眼熟,不过不是刚才空中抓人的那一个。”
怎么又有眼熟的人?
这处山林除了树多一点,也看不出什么人杰地灵的模样,难道东海覆灭了有些个散修无处可去,随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修炼,正好让他们给撞上了?
林中所有的水珠都往那一处聚拢过去,却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密密麻麻的悬浮在空中,像是一面巨大的珍珠帘子。
布满水珠的这边雾气已经消失殆尽,而另一边雾气却越发的浓郁,呈现一幅诡异又奇妙的画面。
张灵骨持剑走过去,刚走到水珠外面,就看到里面的雾气中金光一闪,一个巨大的猿猴兽灵咆哮着从雾气中冲出来,它的脚掌每一次落地,都让大地为之颤动一下,它跑到雾气的边缘直立起来,双拳在胸口锤了几下,发出好似雷鸣的轰响,它冲着张灵骨和羽瞳的方向张开嘴发出一声怒吼。
掀起的气浪将空中悬浮着的水珠推得好似一阵骤雨般打过来,羽瞳一挥手,那些水珠在空中凝成了冰珠子,张灵骨恰到好处的挥出一剑,剑气将冰珠斩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张灵骨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兽灵,这只兽灵他见过,在怜香谷附近的断谷……
难道……
雾气向两侧如云涌般分开,露出站在雾气中的一个人,这个人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了一个狰狞的鬼面具,红面青目独角——鬼泣崖!
可这个兽灵明明是底星河的才对啊,难道……
这个人直接摘下了面具,千山弟子曾经在东海和悬壶宫冒充过底星河,张灵骨对这张褪去稚气的脸并不陌生,可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却太过匪夷所思,底星河怎么会和鬼泣崖扯上关系?
难道这又是千山弟子的诡计?
看张灵骨站着没动,底星河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六年过去了,你我都不再是少年,大哥,我是星河啊。”
他露出手腕上的琥珀珠子,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兽灵往后一个跳跃,化作一片金光被收入了琥珀之中。
底星河说过,这串珠子是因为他身体羸弱不能修习底家的刀法,所以他娘特地回东海替他求来的,里面装的是琅嬛毓秀特有的御灵。
雾气随之散开,太阳却也已经落到山后,林中昏暗得有些朦胧。
张灵骨并没有立刻走过去:“星河,你离开东海以后,难道是去了鬼泣崖?”
“对。”底星河看张灵骨一脸的戒备,他回答得很干脆,语气也十分的坦诚:“一年多以前,羽瞳用东海秘术帮我测到杀害底家堡上下的有可能是黑石城,她当时要去帮我报仇,半路上我们有了点争执,她就将我丢在东海一个荒岛,结果遇到一群鬼泣崖的人来打探海澜堂的所在,我装作自己是琅嬛阁的末流弟子投靠了他们,跟着他们去了鬼泣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