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里羽瞳悠悠的醒了过来,看到梳着双髻的丫头,挂着垂幔的床,她觉得头晕晕的口发干,脑子里一片茫然。
坐在床边的丫鬟一看到她睁开眼睛,忙让门口守着的小厮去叫宋老九,自己则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温水给羽瞳润嗓子,乖巧又亲昵的说:“我的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你吓死我了。”
“小姐?我是小姐?我是什么小姐?”羽瞳喝了半杯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这个丫鬟对自己虽然亲昵,可自己对她全无印象。
宋老九从外面走进来,将话给接住了:“你是什么小姐,你是我宋家的小姐,我是你九哥。”
他对丫鬟说:“你去帮小姐把药端过来。”
这宅子里用的丫鬟仆从有寻常人,也有散修,更有妖怪,这个丫鬟就是一只花妖。
羽瞳看着宋老九,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些眼熟:“九哥?”
“你怎么了?打一架把脑子给打坏了?”宋老九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压得酸枝木的凳子不堪重负的响了一声。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羽瞳从宋老九的语气中听出自己是个闯祸精,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不记得?这个借口你上次用过了,能换个新鲜一点的不?”宋老九板着脸将这场戏给演下去。
唐三昧最后抓着他,只来得及说两件事,一是神算子算的还真准,二是让他找张灵骨给羽瞳服下孟婆汤。
意思就是东海这次大劫是命数,躲不了,不过唐三昧在羽晔发动月境之前遁了,可见是不会死的,人只要没死,别的都可以慢慢找回来。
让羽瞳服下孟婆汤的意思也很明白,入魔逼得羽晔废掉半生修为替她引渡血心莲,还毁了整个月境天的事情,还是不记得的好。
如何哄骗羽瞳,宋老九已经有了一整套说法,特地选个妖族修成人形的丫鬟,也因为这个丫鬟最机灵。
羽瞳果然被宋老九的话哄得一愣一愣的,她自来是个急性子,这下也急了,一掀被子就要下床:“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这一动,袖子荡起来,露出手臂上零星片段的淡青色鳞片,吓得她呀的一声叫出来,伸手使劲去搓了搓:“九哥,我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长这个东西?”
“装得可真像。”宋老九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别搓了:“我是你九哥,可我们却是同父异母,你的娘是海里的一头白螭,所以你从小就长了这个。”
他伸手按了一下羽瞳额头上的角,一阵捶胸顿足的哀嚎:“真是本事,去和西海黑蛟打了一场,连角都长出来了,你是要怎么啊?称霸四海啊?你就不能消消停停的在这庄子里当小姐,非得四处打架惹事才舒坦?你九哥我年纪这么大了还娶不上媳妇,都是因为四村八寨的好姑娘,听说你这混世魔王的名头,怕进门来被小姑子揍,都不敢嫁给我。”
羽瞳刚才觉得胸口痛,在被窝里偷偷看了一眼,看到一道红色的伤痕,她正觉得奇怪,宋老九这番话让她顿时觉得什么都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出去打了一架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她盘腿挪到床边坐着,用有些好奇的目光看着宋老九:“你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宋老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我妹妹。”
此时的秦落落也已经到了华山,可却得知云台夫人十几天前立刻以后一直没回来,她也不好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去书斋翻找,只好无功而返的往怜香谷而去。
刚到怜香谷附近,她远远的看到怜香谷上空十几道剑光飞舞,直觉告诉她出大事了,她也不敢贸然过去,一转身飞到后山湖心岛,蛇奴探出个头看了她一眼,亲昵的吐了吐蛇信就赶紧沉到了水下,也是被上空的剑气压得不敢妄动。
秦落落沿着瀑布隐匿身形往怜香谷而去,半路上看到几个门人抬着少了一条腿的檀心,形容狼狈的从怜香谷的方向而来,她急忙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师父呢?”
一个年级稍长的门人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六小姐,快走吧,有歹人杀上怜香谷了。”
秦落落看着檀心:“怎么回事?”
躺在竹椅上被抬着走的檀心,一只胳膊横在脸上遮住了眼睛,她装作没听到不回答。
秦落落不耐烦了,用吹花笛捅了她一下:“没死就给我喘口气!”
“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檀心放下手直接吼了出来:“师父去蜀王府偷世子被发现了,万仙宗的人找上门来,说有人指认师父长年吸食婴儿的元神来练功,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污蔑!”秦落落心里信了八分,脸上却做出震惊的神情:“一定是师父得罪人了!他们凭什么……”
“指认师父的人是云台夫人!”檀心打断了秦落落的话:“师父已经承认了!我们失踪的那些个师姐全都是被她给杀了!天枢门,追星剑派和云霄派的人正在围攻怜香谷,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既然她是邪魔外道,我也没法和她讲什么师徒之情了,我现在要走,你爱回去就回去,从此刻开始,我不认识她,也希望你们日后莫要来找我!”
怜香谷一脉相承的寡情薄幸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抬着檀心出来的几个门人,当然不是护主情深,只不过看着檀心还有些道法在身,想跟着她逃得远一些罢了。
秦落落侧身让她们离开,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很快便拿定了主意,她返身回到湖心岛,唤来蛇奴一阵扑腾,湖水漫延上来淹没了整个小岛,她则悄无声息的往悬壶宫而去。
悬壶宫眼下的当家人是知味堂堂主任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悬壶宫宫主的位置不太吉利,所以这位堂主并没有顺应弟子呼声当宫主,看到一大早就来砸门的秦落落,她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养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子来看门:“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