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柔软舒适的兜网中爬起身时,于思奇看到了安神父正在替每个人解开腰间的束缚。待他做完这个之后,万婕第一时间就向杜兰表示了感激。后者也非常享受的摆动了一下自己的枝桠,任由包含着淡淡清香的花瓣洒落到他们的身上。
然而就在这时,刚才还有点气色的谢重贵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当鲜血从他捂嘴的指间滴落到杜兰身上时,他们底下的大树停止了摇摆,同时发出了嗡嗡的说话声:“这个人,快死了。”
“别开玩笑了,他只是...病了...会好起来的...”
一直搀扶着堂哥的谢宝珍在听到这句话之,微微有些不悦,本该露出笑脸的表情,也因为杜兰的六个字而变成了焦虑与不安。
“死亡,正在他的头顶笼罩着。”
完全不介意谢宝珍语气的杜兰说了另一句难以理解的话,这句话的原文是用拉美希亚尼语说的。注意到有些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万婕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之后,于思奇意识到这其实是说给万婕本人听的。当然,能够注意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于思奇一人。这不,谢宝珍直接不顾场合的质问起万婕来。
“他刚才说了什么?”
“一些晦涩的话语,这是他们一族的坏毛病。”
出于对阿珍的同情和理解,万婕没有在意她的那种态度,反倒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做出了解释。尽管从谢宝珍表情来看,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说法。可是她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毕竟一旁的安神父在又一次给谢重贵稳住了病情之后,自己也脸色苍白的脚步虚浮起来。
“你不要紧吧,神父?”
既要搀住自己的堂哥,还要抽出手去扶稳一旁的神父,这显然对她来说有些太过勉强了。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杜兰伸出了几根硬度适中的根须,托举住了安神父。
在向杜兰道了声谢之后,安神父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有气无力的说:“冲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想对你们说自己没问题,也多半无法骗不到你们吧。像这样强行用术法压制阿贵的伤势,其实对我们彼此都很要命的。”
“那就...别...再管我了...咳...咳...”
谢重贵虚弱的甚至连话都说不全就开始咳了起来,看他那架势,似乎已经提前放弃了自己。
“说什么傻话呢,你会好起来的,我相信。”
拼命替阿贵抚背的谢宝珍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咎...咎由自取...的后果...哈哈...”
面露苦涩的谢重贵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这让于思奇猜测他大概是在自嘲吧。可惜或许是他太过激动的缘故,干冷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停歇了。待于思奇凑过去一看,发现他似乎又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脚边的威廉用一副非常考究的口吻说:“病人在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之前往往会做出一系列反常的事情,在心理学上我们通常会把它概括成五个不同的心理阶段...”
“我哥他不会死的!”
随着谢宝珍用尖锐的嗓音将威廉的‘高谈阔论’给打断,不远处冒着黑烟的地方也恰在此时传来了几声非常明显的爆炸声。
“这玩意都炸了好些次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助燃?”
于思奇一脸好奇的盯着那个方向看去,结果却因为那块的火势过于凶猛,根本无法透过浓烟看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从空气中飘来的刺鼻气味来看,似乎是汽油在燃烧。
“杜兰,能帮我们把那边的火给灭掉吗?我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似乎察觉到于思奇的意图,万婕对杜兰下达了指令。
“这,并非难事。”
身下的杜兰在听到万婕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转动了他那庞大的身躯。说真的,这种非常慢动作的转身几乎让于思奇产生了自己可能站在了磨盘上的错觉。接着,就看到杜兰挥动了自己的手臂,将无数根树干幻化成为人手的模样,在地面上那么一刨。大量的湿泥被他给抓在了手上之后,于思奇看见了杜兰先是将那些泥巴放在手里揉搓成球之后;再稍稍后仰了自己的站姿,以一个非常标准的投枪姿势,将自己手里的湿泥朝着火的地方投掷了过去。
精准的投掷命中了火焰的中心,被高温烧制裂开来的湿泥很快就将火势给压制下去了。尽管如此,也不能说这火就算是完全的被扑灭了,毕竟汽油可是出了名的易燃易爆。
好在,杜兰连这点都考虑到了。随着他那壮硕的身型不断下沉,在他们眼皮底下的那处原本还流淌着涓涓细水的小溪瞬间成为了干涸的浅滩。看这样子,水应该是被杜兰的根须给强行抽走了。
接着,就见到一股股水柱从杜兰的体内激射而出,以泼洒的方式浇灌在了那片区域。不一会儿,还在企图顽强燃烧的火苗也在杜兰的灭火攻势下迎来了惨痛的失败。
看着那被烧成白地区域,于思奇定睛一看,发现里面似乎的确有不少人造的残骸。
“看起来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呢。”
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安神父本打算直接从杜兰身上爬下去,结果发现后者已经贴心的为他们准备了适脚的藤梯。
下到地面的于思奇和安神父、万婕三人先是谢过了杜兰的帮助,又对其他留守的人挥了挥手,便朝着失火地点走去。
伴随着他们的逐渐深入,越来越多的玻璃残渣和金属壳碎片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仔细一看的话,上面甚至还有编号呢,可惜因为完全破碎的缘故,无法看清楚。不过安神父倒是比于思奇了解的更加仔细,几番观察之下,安神父居然得出了这是一辆长途客车的残骸。
“你在开玩笑吗,神父?”
于思奇质问的问道:“我猜,你应该没有忘记圣嘉说过的话吧——有东西从我们的八点钟方向掉下来了。这个‘掉’字,还是很关键的。”
“话虽如此,可是难道你觉得这是飞机的残骸吗?还有,你不会认不得这玩意吧?我想,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没有哪种飞行工具会挂车牌号码的。”
面带笑容的安神父扒拉开了他脚边的一些土堆,将那块已经被烧变形的黄色车牌举到了于思奇的跟前说。
看着这块黄底黑字黑边框的车牌上写着的‘松H-’这串字母加数字,于思奇想起了自己曾经坐过的大巴,好像就是挂这种颜色的牌子。
“真是活见鬼了,汽车怎么会在天上飞呢?”
于思奇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而他刚说完,另一头的万婕就招呼他们过去了。看她那急切的眼神和手势,多半又是发现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