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儿停下哭泣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君颜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硬是没动过一下,屋外的动静不是没听见,那些话也确实让人浮想联翩,不止村民想歪了,他也会想歪的犬。
但是,凌楠是猪脑子么,这么蹩脚的理由,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够想得出来了。
“咳咳、”君然有些尴尬,他记得秦暖儿耳力不错,所以他想,刚才那些话她也定是听见了的,而且,她现在红着一张小脸的样子确实无比可爱,当然,前提是要忽略她因为哭泣弄红的眼眶和鼻子。
“别动。”秦暖儿虽然哭了一场,却还是没有忘记刚才的事情,她小心翼翼的替君颜把衣服挑开,之后拿起桌子的上的药瓶仔细的为他上药,眼中的泪水却再次流了出来。
小时候经常听爹爹说起边关的事情,也曾经最佩服那些能够上战场的将士们,长大之后,虽然不经常出去,但是战神的名号却响遍全国,不止京都人人传诵,就连这偏僻的小镇上也无人不知。
人人都知晓轩辕有个战神一直守护着大家,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
长大之后爹爹更是经常把君颜挂在嘴边儿夸奖,经常说这个男子是多么多么的优秀。
可竟不想,不但自己惹了一个巨大的乌龙,将自己的心中的英雄害成了这样,就连爹爹也把君颜揍了一顿……
诚然,当今天爹爹确认这人就是那个如雷贯耳,家喻户晓的男人的时候,大家都震惊了,她更是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
在门口的时候也一度纠结见到君颜之后应该怎样叫他,可是见面之后才发现,他就是他,这个男人单纯到让人想哭,善良到令人心疼。
他身上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你见到之后就忍不住想要亲近,丝毫不必纠结,到底应该叫他什么踺。
因为,他自己不会在意。
而她刚才之所以哭,其实完全是因为心疼,说实话,长这么大,她还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疼,可是就在刚才,她突然就懂了。
那是一种心脏全部纠结在一起,扭着扭着的疼的一种感觉,像是要窒息,又尚有一丝力气在的感慨。
君颜身上全是伤,遍布了他整个身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身上,有的看上去已经许多年,看上去已经根深蒂固。
有的看上去近一些,颜色还是淡淡的粉色,好似才刚刚退了疤,更多的,是近期才受的伤,还未曾痊愈,如果说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那些伤痕让她觉得心惊的话,那么他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位置被白色的纱布包裹便是非常吓人的事情了。
她刚刚之所以控制不住,是因为很少见到那么多的血,因为君颜的墨色的衣衫拉开之后,白色的纱布上满满都是红色的鲜血,而那些血好似要冲破纱布,争先恐后的要钻出身体一般。
她拿起了药瓶,突然发现自己或许是应该先将纱布解开,随即又将上了一半的药再次放了回去。
君颜并没有出声谴责或者是阻止,模样还有些享受,当然,屋子外面的众人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印在屋子上的两个人影离得很近、
男子坐在床边,女子趴在男子双/腿/之间,小手不断的往男子身上摸去……
画面真的过于暧昧,就连凌楠这种自称是厚脸皮的人都不敢继续看下去。
他吸了一下口水,红着脸吩咐众人赶紧转移目光,不情愿转移的目光却有些幽怨。
我说我家爷喂,您要这么开放能不能先把灯吹灭了呀,平时看着木头一样的人,怎么做点事情就这么急呢,好在我够激灵,将众人的目光转移,不然您这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呢。不行不行,凌楠一个劲儿的摇头,等爷把事情办好之后,他非要进去要封口费不可。
再次悄悄的朝屋子望去,只见秦暖儿已经将自己的身子完全贴了上去,从灯光照射出来的看,好似就要……
亲上了吧?
凌楠终是彻底转移了视线,不行不行,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了,他压根儿不敢看啊。
君颜只听到凌楠吩咐众人不要看,却不知道不要看什么,秦暖儿此刻已经将他身上的纱布完全解开,错落可怖的疤痕看上去异常骇人。
药物接触到肌肤,疼痛在整个身子蔓延,他却愣是没有吭声。
但是他额头上上越来越密集的汗珠明显的出卖了他。
秦暖儿的眼泪还一直掉,小巧的嘴巴凑进伤口,在上药之后轻轻吹上几口才再次取了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
君颜突然就觉得不是那么疼了,反而多了一些不知名的躁动,他好想,好想尝尝秦暖儿嘴唇上的味道。
他想要亲自试试,她的嘴唇为什么可以这般神奇,居然可以减轻他身上的疼痛。
“君颜,你要是觉得疼,就哭出来吧。没有人会笑话你。”
君颜没有哭,他只是在认真思考秦暖儿这话的
意思。
她说,没有人会笑话你,她说,你要是觉得疼,就哭。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叫他哭。
“我为什么要哭?”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想不到答案,索性直接开口询问。
秦暖儿明显一愣,似乎从未想过居然有人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她纠结的皱眉。
“疼了自然就要哭啊。”这是她的理论,而她这么多年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在她看来,疼了就应该哭,开心了就应该笑,幸福就应该表现出来……
“确实有些疼。”君颜随意的扫了一眼自己身上错落甚至有些扭曲的疤痕,“但是暖儿,我是男人。”
我是男人,所以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哭,任何时候都不能软弱。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应该事事隐忍么?君颜,你已经非常优秀了,你什么事情都做的很好,但是我想,你的家人,会更希望你能够做你自己,所以,你何必让自己这么累?”
秦暖儿一听到这样的话就会觉得火大,在她看来,男人女人都是一个样子的。
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君颜这些年一直在隐忍,这才伤得这么重没有直接回京城而是选择在这里养伤,想必也是因为不想家人担心,而这个地方,人少,口也不杂,更没有人认识真正的他,所以,他才会选择这个地方疗伤,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他们,不但将他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不能好好养伤,更是让他伤口加重,爹爹更是一气之下打了他自己的偶像。
可是,君颜这些他自己看上去非常正常的事情,却总是不经意的就戳中她的泪点,每次听到他对自己这么不在意的样子,她就会觉得好生气,好无助,好心疼。
“……可是暖儿,这是我的责任,我为能够做这些事情而觉得欣慰,我甚至会觉得快乐,我不累。”不明白秦暖儿为何这般生气,但是思考再三之后,君颜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秦暖儿拿着药瓶,强行控制自己忍不住想要砸出去的冲动,反复睁眼闭眼许多次之后,才将情绪完全压了下去。
诚然,诚实的君颜,她根本就舍不得对他发脾气儿。
而且,诚实,正值到有些憨,就比如君颜此刻的样子,更是让她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暖儿,你要不要去洗把脸?”不想这般沉默下去,君颜试图岔开话题,他径自穿上衣服,看着秦暖儿完全花了的脸,忍不住开口。
秦暖儿小脸一红,胡乱的擦了一把脸,“是不是很丑?”她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微笑着询问君颜。
意想不到的是,君颜居然诚实的点头。
“确实很丑。”他会这么说,说出乎意料,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所以秦暖儿愣了一下之后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君颜会这么回答,简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啊,他只是直观的在表达着他自己的看法而已。
看着秦暖儿的表情,君颜很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语,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说错了话。
“那个……暖儿,我不是想说你很丑,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丑。”秦暖儿一早就知道,这人不解释还好,一旦解释简直会让人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摇头叹息,君颜的诚实,简直会令人想哭。
不过,自从认识君颜之后,似乎她总会忍不住在想,这人,怎么说也是在外边闯荡了那么多年了,说话怎会这般直接呢?
他好似根本就不太懂得应该怎样跟人相处,哦,不对,其实也不是,他应该是非常会跟人相处才是。
只不过每遇到一个人,他都会用真诚相待而已。
“哦,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哭得样子很丑。”秦暖儿想,君颜有些时候其实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只不过他的自知之明……
好似用的不太对,就比如现在,他明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却还是会一个劲儿的犯下去。
而且还将一切后路斩杀,让人想给他一个台阶下都没办法。
“罢了,君颜,我知道你不是在嘲笑我就好了。”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但是秦暖儿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她有预感,如果继续说下去,君颜定还会说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的。
君颜连忙点头,当然不是在嘲笑。
“咕咕。”只可惜,话音刚落,秦暖儿的肚子就打起了雷,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什么声音?”君颜不解,眼睛在四周扫了一圈之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
秦暖儿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肚子便再次叫了起来。
这一次君颜捕捉的很及时,他眼睛转了一圈之后直接停留在秦暖儿肚子上,眼睛意味不明。
“看什么看,没见过肚子饿的么?”他的目光丝毫不避讳,秦暖儿觉得有些局促,板起了脸开始低吼。
“你没吃饭?”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秦暖儿双手一摊,她不但没吃饭,还连夜赶了这么多的路,哭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的泪浪费了那么多的体力呢,这肚子能够撑到现在才叫也算是忍到极致了。
“为什么不早说。”君颜利落的从身侧取过外套直接套上,说话间身子已经脱离了原先的位置,只是一个闪身的,便已经出现在门口。
只不过,门……
居然被锁住了。
面色一寒,想要直接施展内力将其挣开,又怕伤口再次扯开之后吓到秦暖儿。
他面如寒冰,看着门思索。
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们这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子本就不好,这还多此一举的被锁上了,是要直接把秦暖儿的名声彻底败坏么?
“凌楠。”想了半响也找不到答案,秦暖儿的肚子好似脚伤了瘾,一直响个不停。
君颜只得隔空传音,将凌楠喊了过来。
凌楠还沉浸在自己刚才编织好的美梦里,想着要敲诈君颜多少银子却被一记冷漠的声音惊得回神。
“开门。”事实上,在一般情况下君颜的话都是很少的,就像此刻,明明已经心急如焚,却依旧只有两个字。
凌楠浑身一个机灵。笑得一脸灿烂、
爷居然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呀,那他现在是可以去讨奖赏了么?
“开门。”恍惚间,君颜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更冷了一些,因为凌楠敏锐的闻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心里有些忐忑,随即加快了步伐,门打开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却再也挂不住了。
只见满屋子全是丢得到处都是的纱布,上面因为沾染了血迹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君颜身后的女孩眼睛红肿,说不出来的委屈。
而君颜,外袍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凌楠心里打鼓,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刚才离那么近,原来是在换药啊……
秦暖儿哭得那么伤心,原来是因为被吓到了呀,那么他还不要脸的把门锁上,是不想要命了么?
想明白之后,凌楠将头垂得很低,他在努力的降低存在感。
“凌楠、”君颜斜靠在门板上,许是因为站立不住,所以便寻找了一个支撑点、
“爷……”凌楠继续垂头,声音小如蚊蝇。
“你就算把头低到地上,也阻止不了你犯错了的事实。”
“嗳,是、”凌楠闻言,利落的把头直起,他了解君颜,他这么说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了。
而君颜生气的时候,面对显然比逃避要好。
“去吩咐厨房做些快速,便捷,好消化又好吃的东西送过来。”
“嗯?”不是应该挨罚么?凌喃疑惑的抬头,但是很快便应了,不罚好啊,忘记了最好呀。
“属下马上就去,请爷稍等一下。”
说罢,不再等君颜的吩咐,已经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通传之后,你就直接去外边跪着吧,另外,扣除三个月的俸禄。等到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再来给我写检查。”君颜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他知道凌楠还能够听得见,所以毫不犹豫的直接说了下去。
“……不要啊爷。”只见刚才已经消失在原地的凌楠,再次如风一般出现在君颜面前。
他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秦暖儿看得目瞪口呆,这人……怎会这般有趣呢?
“爷,您知道的,属下上有老,下有小,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可怎么活啊?而且,属下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怎么能够做写检查这么文质彬彬的事情呢,这明显不适合属下这样帅气的性格会做的事情啊。”他拉着君颜的衣角,抹了一把眼泪,上面的鼻涕更是……非常明显。
君颜嫌弃的扯开自己的衣角,面上没有丝毫松动。
倒是秦暖儿一时看不下去了。
“君颜,他多可怜啊,身上那么多负担,要不,你通融一下,别罚了吧。”
君颜看了一眼秦暖儿,从来都知道这女孩儿心地善良,只是……
这一次,他不能答应她。
“暖儿姐姐啊,暖儿祖宗喂,暖儿神仙妹妹耶,你快劝劝爷,不能罚我的月俸啊,没有了钱,我还怎么活啊……”听到秦暖儿求情,凌楠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快速放开君颜,转身就开始对着秦暖儿纠缠起来。
他甚至忘记了君颜的禁忌,一把拉住秦暖儿的小手开始喋喋不休。
“君颜,他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而且不小心将门锁上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你放了他吧。”秦暖儿虽然不太理解凌楠对她的称呼突然翻了好几个辈分又缩小,但是他那样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实在是招架不了。
君颜一噎,随即微笑,暖儿就是善良呢。
随即,他开口,做出指引。
“暖儿,你是女孩子,你知道名节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么?若是今夜这事情传出去,你就嫁不掉了。”
“……”秦暖儿小嘴一撇,她当然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但是这不是事出突然嘛,再者……
她突然想回答一句,若是我因此嫁不出去,你会娶我这样的话了,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万一君颜说不要乡野丫鬟那得多尴尬,便转移了话题。
“名节固然重要,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命,三个月的月俸对你来说或许无关痛痒,但是对于他这样有一家子人要等着养活的人来说,那就是命。”
秦暖儿不曾看见,在她说出这话之后,君颜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这一次,他却很坚持。
眼睛从凌楠拉住秦暖儿的小手上扫过,面上依旧半点不曾松懈。
“那么你可知晓,他所说的上有老,下有小是什么?”
“那还能是什么呀,不就是爹娘和孩子么……”秦暖儿大大咧咧的回答,可是很快便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儿。
君颜向来善良,对待天下百姓尚且存有怜悯之心,又怎会为难一个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而且,凌楠看上去比君颜还要小一些。
上有老……应该不会太老,或许说就算有也不会就到了需要他养的地步。
至于下有小……这个,似乎年龄不对啊。
难不成,凌楠成亲早……
那也不对啊,就算成亲早,也不至于十四五岁就有孩子了啊,难不成,凌楠的妻子,是个比她还要小的女孩儿么?
啧啧,这怎么可以啊,书上说还没举行成年礼的女孩子身体不够成熟,是不能够生孩子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凌楠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