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依然很大,道路两旁的杨树在雨中显得很低迷。虽然是夜里,但高速上依然行驶着不少车辆。不知道同行的他们此刻是在奔波于生活,还是赶回自己的幸福小窝。
或许他们也在百般无聊的高速上猜测着,我这辆车子的归途。只有我和钟晚知道,这辆车子里仅仅是两个孤独的灵魂,从省城前往苏州。
我将车子开的很快。经历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再次抵达了苏州,在穿过收费站之后,我与钟晚对视了一眼,我明白这一眼包含的东西,我用一脚油门回应了钟晚。
在我一刻不停的加速中,苏州机场离我们越来越近,而我也随着这种接近,内心也越来越坚定。
下了车,我让钟晚在车里等我。便跑向了机场大厅,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甚至连合同都没有带在身上,当我踌躇着怎么跟箫墨谈判的时候,钟晚还是在身后追上了我:“陈夕,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看着她疲惫的眸子,身上的衣服甚至沾着泥土,本能的不想钟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箫墨的眼前便说道:“你可是广告公司的老板,在别人面前要保持形象。”
可钟晚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摇了摇头说道:“箫墨并不会轻易的把第二份合同给你,我和你一起去,或许能帮到你。”我知道现在不是拉扯的时候,点了点头,与钟晚并肩朝着里面走去。
来到机场大厅,我们很轻易的便看见箫墨了。他似乎在与谁打着电话,见到我们时,他诧异的眼神,让我有些尴尬。
箫墨说道:“你俩怎么这么狼狈?”说完之后,可能意识到电话还没有挂,于是又对着电话说了两句。
我因为箫墨的话,便把钟晚挡在身后。当我做完这一举动时,箫墨的眼神突然冷冽起来,我知道,谈判开始了。可此时的我因为钟晚,所以原本的踌躇荡然无存,我立马开口说道:“箫大哥,深思熟虑了之后,我还是觉得自己更需要第二份合同。”
箫墨轻蔑的笑笑:“第二份合同一旦失败,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可以承担后果?”
“你可以相信我。”钟晚毫不犹豫的话语,让箫墨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她往我身边靠了靠。又目光如炬的看向箫墨。
不同的是箫墨在无言中摇了摇头:“钟总,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箫大哥。”虽然我也想知道钟晚会怎样答复箫墨的问题,可他咄咄逼人的眼神让我非常不爽,我更不可能让钟晚替我去承担合同的后果,于是我打断箫墨说道:“我不会让钟晚参与进这份合同里。”我感受到钟晚拉了一下我的衣角,我朝她摇了摇头。此刻的我除了不想钟晚为我承担风险,还有一个疑惑要询问箫墨:“我确实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既然如此,那么你下午将第二份合同递给我的意义是什么?”
当我将这个问题提出时,箫墨的眼神立马变幻起来,他盯着我看了许久:“陈夕,第二份合同只是我用来压价的,200万加上30万年薪,满足不了你?”
“能!可对我而言,这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好一句更重要的东西,陈夕,我可以给你第二份合同!但你记住,这是你求我的,你不具备任何的商业经验,你会后悔的。”
箫墨说完,便将第二份合同取出,拍在我的胸口后,再次用冷冽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与钟晚都惊喜的看着这份合同,可我也感受到了那道目光,我清楚自己的行为非常不理智,确实如箫墨所言,我不具备商业经验,我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钟晚。
在箫墨眼中,一个好的项目,是需要统筹的,并不能像咖啡店那样走一步看一步。这正是我最缺乏的也一方面,我没有自己的团队,一个人不可能做成所有事。
但我明白,我一旦偏执起来,什么事都无法阻拦我。当年我用这样一份偏执前往大连,现在我依然用这样一份偏执去干一番事业。如果我注定会失败,那就让我彻底死在偏执里一了百了。
我毫不犹豫的将第二份合同揣进怀里,机场广播也在此刻响起,箫墨没有多言,甚至连招呼也没打,拿起了公文包转身进了安检处。
我也在此时转身,我现在太需要时间去策划这个项目,我仿佛站在一座高峰的山脚下,没有绳索,没有登山镐,可我却要攀上这座高峰。这种让我喘不过气的压力使我举步维艰。
在走向车子的路上,我一直想抓住一点头绪,可恍恍惚惚中似乎什么样的决策都是徒劳,深陷这样的情绪中,我意识到自己需要钟晚的意见,正当我停下脚步转身想要询问钟晚的时候,她一头撞在我的胸口。
“你是不是太累了?”我看着因为走神撞到我胸口的钟晚,想起她开了一上午的车,晚上又淋了雨,现在的她,眼睛里满是疲惫。
钟晚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总觉得这份合同拿的太奇怪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再问问箫墨?”
“这份合同在我的手中能不能成功,足以影响他的公司。但同样的,这份合同远远不止200万,我能理解箫墨为什么不愿意给我。”
“可是。。”
“既然拿到了合同,那我现在就必须心无旁骛!”
钟晚在我坚定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可我依然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我不禁觉得好奇,明明在几个小时前,她是劝我勇往直前的人,可现在的她却又一副为我担忧的样子,这份合同的压力,想必她也感受到了。
“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需要整理一下现在的思绪。”
我和钟晚回到车里,现在的我真的太需要洗个热水澡,虽然表面上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此时的我身心俱疲,特别是扭伤的脚,如果之前是跟时间较劲,那么现在这股劲也已经卸了。
驶离机场,我们在疲惫中终于找到一家旅馆,老板娘是个中年妇女,胖胖的,正嗑着瓜子看着午夜档的电影,见到我们也没有热情的迎接,淡淡的说了句没大床房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跟老板娘说要两个单人间,老板娘将一本宽厚的记账簿放在桌子上,然后便找我们要身份证登记,当我将自己的身份证交给老板娘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钟晚连钱包都没有带,而此时的钟晚确实尴尬的站在我的身后不知所措。
“老板娘,一张身份证能不能开两间房?”
老板娘眼皮都没抬,好像经常能遇到这种事情便敷衍说道:“那怎么行,只能开一间。”
我当然看的出老板娘的意思,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帮帮忙开两个房间给我好吗?”
老板娘这次不再搭理我,身份证登记好以后便找我要钱,之后将房卡连同身份证一起丢给我。我看着她抓起一把瓜子继续看着电影的模样,八成把我刚刚的话当成故作姿态。
一间房肯定给钟晚睡,我将房卡塞进她的手中就说道:“我去找别的地儿。”为了能让钟晚放心,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旅馆。
可机场附近太过荒芜,我走了很久,两边除了自建房也没有别的旅馆。我甚至想买一包香烟都找不到地方。无奈之下我只能走回旅馆,在老板娘那里租了一床被子,然后睡进车里。
我半躺在后座上,将腿伸直,左右活动了一下脚踝,疼痛感立马得以舒缓。我虽然困却没有想睡的欲望,于是将潮掉的香烟拿在手中烤干,现在的我确实疲惫,可全身潮湿的好像手中的香烟一样,精神也像蓬松的烟丝遇水之后收紧,轻轻一碰就能折断。我强忍着这种不适,努力让自己适应。
恍惚中,我点着烤干的烟,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刺激了一下我。正当我想将车窗打开时,我看见钟晚从旅馆里走出来。我赶忙下车。
“落东西在车里了?幸亏我还没走。”
钟晚看着我手上皱巴巴的香烟,我有点心虚又赶忙说道:“落什么了我帮你拿,车子今晚就借给我吧,我找的那个旅馆还挺远。”
钟晚看着我的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去洗个澡再去前面的旅馆吧。”
“不用不用,到前面的旅馆就能洗澡了。”
“前面的旅馆连被子都没有吗?”钟晚说完便快速走到我面前,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说道:“给我两百块钱。”
我从钱包里取出两百块钱交给钟晚,她拿过钱转身走进旅馆,我看她在老板娘那边说了几句,然后拧着一大袋东西又回到我面前:“这里面是男士用品,还有一包烟。去楼上洗个热水澡吧。”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接过东西我就上了楼。浴室里还残留一点温度与洗发水的香味,为了不让自己乱想,打开热水,迅速的脱掉潮湿的衣物。
热水澡是这个世界上最治愈身心的方式。可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享受,我仿佛像一个收到命令的士兵,三分钟就将澡洗完。换上了干净的内裤袜子,疲惫的感觉稍微减轻。
穿好外套以后,我站在门后还是犹豫了一下,因为钟晚此刻就在门外面,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直接下楼,还是要用正常的心态感谢一番。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便产生了一阵想吸烟的欲望,我索性将袋子里的香烟拆开,坐在马桶上抽了起来。
混合着浴室里的湿气,这一根烟抽的相当难受。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最终心一横,打开了浴室的门,携带着浑身烟味往房间里望了一眼。
“我洗完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陈夕。。”钟晚焦急的喊了一声,我也不明所以的回头。
“你今晚别去车里了,我有点怕黑。”
钟晚一只手搭在另一只胳膊的臂弯处,靠在床上。她虽然低着头,但我可以看见她的表情,这种发自内心恐惧的表情,让我能够体会到她的心情。
“那你睡吧,我就坐在门边。你想说话就叫我一声,我一直在。”
望着眼前的钟晚,我心中充满了保护欲,我不知道这种保护欲是不是因为同病相怜,但此刻的我,真的很想就坐在房间的门口,守护她一晚。
“需要我说个故事哄你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