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井哥的注视中接起了钟晚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
“陈夕,我身份证是不是在你那?”
我想起上午在苏州出的事故,钟晚当时确实拿出身份证交给那个出租车司机,却被我夺去。因为无论钟晚有没有钱,我都不想她被坑。
在口袋里只摸索了一下,便拿出了钟晚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钟晚还保留着长发,不施粉黛的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美。我看着钟晚的名字,悄悄的记下了她的生日。
“是在我这。我当时不想你被那个人坑,忘记还你了。”
“在你那就好,我还以为丢了。”
我打算邀请钟晚吃饭,可井哥一直盯着我,我又无法正常的提出邀请,总觉得井哥会因此消遣我。正当我决定让钟晚来店里拿的时候,她却在电话里邀请我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只在电话里说了一个好,然后让钟晚把地址发我,随后便挂了电话。可井哥却在我挂电话的瞬间将我手中的身份证一把抢过。
我生怕井哥把钟晚的身份证弄坏,便有点生气:“你别给弄坏了。”
“你看你那样。”井哥将身份证丢给我,没好气的摇摇头:“你是不是跟这个钟晚有点什么?”
“真没有,就是普通朋友。”我将身份证装好,因为有了钟晚的邀约,我便不想继续待在店里。
可井哥却不准备让我走,一把拽住我:“陈夕,你小子。。。”话说一半,井哥偷偷看了一眼沈梦,又小声的跟我说道:“你跟我出来。”
再次来到店外,井哥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我有点着急便向他开口说道:“你到底要干啥?”
“陈夕,我就想问问你,假如书清要结婚了,你会不会后悔?”
“你是不是跟书清一直有联系!”当我听见井哥突然提起书清,埋藏在我心里的想法就立刻得到证实,我一直觉得井哥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一种超乎情理的淡定。可每次这种猜想都会被他完美掩饰。
“没有联系,但人总要结婚吧。我不会像梦梦那样劝你跟乐瑶,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想问你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书清?”
“你发誓你跟书清没有联系?”
“这是你该纠结的问题吗?如果你敢面对她,我一定能把她找出来!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的!”
“。。。”我与井哥对视着,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在我将书清认为是书婧时,我们确实幸福的在一起过,那段时光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遗忘。
可当我回想起,她低头拉住我说出那句“别走”时的模样,我的心就在揪痛。如果当时的我再成熟一点,我一定不会用那么伤害她的方式离去。我不该在知道真相时无知的恨过她,她才是受害者。
可当井哥说出书清结婚这种假设时,我的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一副她站在别的男人面前,穿着婚纱,笑靥如花的模样。
我烦躁的不想去幻想这副画面,我有什么脸面去悲痛?我在她爱我的时候辜负了她,我又凭什么在她拥有幸福的时候去难过?
那一刻的刺痛,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太不要脸了。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我该为此付出代价,我从大连回来之后,曾捧读过《百年孤独》,我牢记着里面的一段文字: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虽然并不适用于我和书清,但仅读这一段文字,足以让我认为,我曾给予书清的誓言,我会用自己一生慢慢偿还,我只希望这种无声的方式可以不去打扰她。想至此,我便无比颓废的说道:“你跟沈梦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事情。”
“你这什么态度?”
“你们每次都用一种‘我不愿接受’的眼光审视我,可你们可曾想过明明是我自己不配!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以为我能够配得上乐瑶,配得上书清?”
“你是不是太自卑了?你现在手上可是有200万的!”
“如果200万能够让我回到从前,我一定不会去写信!”
“所以书清结婚,你肯定会后悔是吗?”
“我不后悔!我自己造的孽我有什么资格后悔!”
我再也不想去纠缠这些话题了,我没有办法真正的去释怀自己的过去,这也是我无法直视自己的未来的原因。我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可当我不想去挣脱这种困境时,我才幡然醒悟,原来即使深处深渊之中,我只要安静的被刺痛,我就会很轻松。
我只要习惯了孤寂,我就能安宁。所有涌上心头的悸动,全是无用的抵抗,它只会徒增我的疲劳。
来到钟晚约定的饭店,她好像等了很久,因为我看见放在她旁边的茶水,已经喝了一半。在钟晚发现我的到来时,也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
简单的四菜一汤,我吃的不紧不慢,可钟晚的胃口好像非常好,吃了两碗饭。我忽然想起她中午应该只吃了一点零食,并没有吃饭,于是为她舀了一碗汤:“吃慢点,你这样的饮食习惯容易伤胃。”
将我把汤递给钟晚时,她却没有接,只是用自己的碗盛了一勺汤。我略显尴尬,钟晚给予别人的这种距离感,让我有些不舒服。我始终觉得我们应该更像朋友一点。
我将她的身份证交给她:“听箫墨说,在那家咖啡店还没开业的时候你就去过?”
“是的。见你跟另一个人蹲在门口吃泡面。”
“你为什么会对我这家咖啡店感兴趣?”我不解的问道。
钟晚将汤喝完,以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向我说道:“我没有对你的咖啡店感兴趣,我只是记得救我的那个人头上包着纱布。”
“玄乎。”
“也不算,那天晚上你救了我后又凶我,说要好好生活。这句话有些触动我,于是我就看了一眼你的样子。后来在苏州没有找到你,我就回省城了。可在朋友的公司里居然又碰到你了。”
“所以后来那个晚上你在河边又碰见了喝醉的我,然后就把我送回店里了?”
“一开始没敢相信是你,我以为你教育我好好生活,一定不会那副模样,可你头上的纱布太显眼了。”
我笑了笑,却很苦涩:“你呢?一个大老板为什么会想不开?”
钟晚沉默,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解释,我心中了然,如果不是我那个网红店的项目,或许钟晚不会再与我有任何瓜葛。想至此我有点些不服气,明明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为什么老要一副清冷的模样对我。
“有时候,我挺想说你两句的,再怎么说我也救过你,好歹有资格做你朋友吧。”
“我不喜欢交朋友,人心有时候是最肮脏的。”
“你看看,以偏概全。”
“服务员,买单。”钟晚利落的起身,完全不想与我争辩,可就在她付完钱后,她又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我投去疑惑的目光,最终还是没能听见她开口。
与钟晚走出饭店,在路上我们走了一会,就当散步消食。在我又想和她聊天的时候,忽然下了一阵小雨,所幸钟晚的车子离的不远,我赶紧催促她上车。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副驾驶堆满了杂乱的文件,稍微收拾一下,便坐了进去。
“你去哪?我送你。”
“你该不会忘了我们是邻居吧?”
钟晚一副恍然的模样,顿时让我眼前一亮,我始终都觉得钟晚笑起来一定比现在这样一副清冷的模样好看。可我自己也明白,如果没有不好的经历,谁又会喜欢整天不苟言笑呢?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我,便沉默下来。
省城很少有说来就来的雨,但一下雨就会变得潮湿,我们坐在车子里,没一会窗户就被雾气侵染,我透过车窗的雾气看着朦胧的城市,鬼使神差的用手指在车窗上写出了信仰两个字,正当我穿过信仰去窥探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时,钟晚却将车窗打开。我的“信仰”也随着车窗下落而消失不见。
“你干嘛?”
“有雾。”钟晚不耐烦的说道。
正当我怀疑钟晚是故意的时候,我的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接通后才知道原来是家具城送货的师傅。
“开快点,给你买的床到了。”
一路无话。
抵达出租屋后,钟晚只是看了一眼便向楼上走去,我则留下来帮师傅一起搬运,实际上我因为脚伤也只能将床的包装拆开,再取下毛巾将床擦拭干净。一切妥当之后,师傅才和跟车的小伙子小心翼翼的将床搬进钟晚的客厅。
望着原先破损的木床与坐在客厅只顾办公的钟晚,我不禁暗叹一声。又央求师傅把木床运走,师傅跟我讨价还价了好一会才答应下来。钟晚此刻似乎还沉浸在工作之中,我也没多余的顾及,擅自的将床褥掀开,协助师傅将破损的木床搬走。
当这一切做完,我看见钟晚依然埋头工作。便跟她打了声招呼想要离开,可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凌乱的客厅,以及满是灰尘的床肚,我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卫生间找出拖把。
我先在卧室里撒了一点清水,仔细的拖了一遍,又将客厅的床拖进卧室,由于之前的木床是双人的,所以当新买来的床放进来之后,卧室的空间就显得大了起来,我看着床的位置有些违和,于是又将它拖到窗边。
而客厅的餐桌正好闲置,可以利用卧室空出来的地方来摆放,相比于茶几,这张桌子更加适合办公,至少坐姿上来说,就会舒服很多。
当我将一切弄好后,才感觉到脚腕扭伤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我就地坐下挽起裤脚,捏了捏脚踝,而此时,钟晚靠在门边打量着崭新布局的卧室。
“是不是很感动?这还没完呢。你等我一会。”
在钟晚疑惑的目光中,我跑回自己的屋子,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床单已经晒干,我抱着床单被套,上面还残留着洗衣液的香味。
回到钟晚的房间,我将印有向日葵的床单铺好,正准备将被套也装好的时候,我却看见钟晚怔怔的望着床单上的向日葵。
“你怎么了?”我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小心翼翼的询问到。
“陪我去那个河边坐坐吧。”
“下着雨呢。”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第一次在哪见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