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形销骨立、须发缭乱的中年人,满脸早早出现未老先衰一般的皱纹和斑点;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权倾西京的监守殿下\/郑王府上,担任过掌表启书疏的记室\/掌书记,风流倜傥的文学之士。
他被绑坐在一张粗木椅上,一动都不动的脑袋歪在一边;如果不是胸膛上隐约的起伏,几乎以为就这么死去了。仔细看起来,正在昏迷不醒中的他,嘴角还有口涎流出,脸上的血痂也干硬发黑。
江畋只是略作思索,手上就凭空出现一枚黄色的结晶体;将后将其紧贴在对方额头上。下一刻,一些支离破碎的场景和记忆片段,在江畋眼前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对方紧闭的眼球却激烈转动起来。
没错,这就是江畋在另一个世界,完成了场景任务“雏鹰的荣耀”之后,得以解锁的新模块“传动\/感电”。前者可针对同一个世界内,事先做过标记的对象,消耗能量进行心灵传动式的远程交流。
后者则通过近距离接触,消耗能量来强行感应陌生个体,正在发生的思维和表层记忆片段;这原本只是一个相对鸡肋的能力。但再加上这枚来自矿山小潭的精怪结晶,可以入梦的能力就不一样了。
而蔡荣身为郑王府的记室\/西京监守的掌书记,哪怕是一些曾经的记忆碎片,也足以通露出足够的有用讯息和线索来;只可惜这种手段是一次性的,对于当事人的伤害,也是完全不可逆转和修复的。
因此,半响之后江畋就重新走出来了;而原本绑在木椅上的中年人,则早已是大小失禁、涕泪横流的一副崩坏掉的模样。随后江畋断然道:“传令火速出动留守本部和沙苑大营待机的外行人马。”
按照里行院目前的体制,归属行动部队\/外行人马有五个营(每营800-900)。但出于政治上的权衡,常驻京城内地下本部的只有一个营,此外就是作为训练基地的沙苑监内,作为预备队的一个营。
除此之外,其他三个齐装满编外行营,都派驻在关内四塞的萧关、武关和大散关等处,作为就近支援凤翔、兴元、成都、河中、江陵等六个直属府的机动力量。按照半年为期轮换回本部补充修整。
因此,随着江畋这一声令下,数队全身披挂与车载器械的人马,几乎是紧接无暇自城外出口的寺院内分奔而出;冲向了不同方向的原野中。他们的任务是前往京畿道各县,查抄记忆中的秘密据点。
并伺机抓捕和镇压其中,可能存在的防抗力量。至于记室蔡荣记忆碎片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目标,则是由江畋自己亲自带队执行。随后一队(30人)外行军士,和十名直属队员,集结在江畋面前。
由四大慊从之一的林顺义带领,紧随着在江畋身后策马扬鞭飞驰而出。一路奔走了数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京畿道蓝田县西南,峣山附近的辋川境内;这里也是京师豪贵庄园、游苑林立的名胜之地。
因此,驰走在通往南方大昌关的蓝田古道上,两旁尽是繁华一时的馆驿和市镇,还有三里亭台、十里别墅的私家园林与围墙连绵。络绎往来的商旅和行人、骡马和脚夫,似乎根本没受到天变影响。
只有在稍微靠近其中一些馆墅和游苑时,才会发现其中门户紧闭、植被蔓长的萧条和空寂;似乎是主人家已经很久没有到来,也缺乏及时的修缮和维护;以至于多少出现了墙面剥落和开裂的痕迹。
毫无疑问,这种远离城邑而靠近大陆,却被长期空置的场所,很容易就成为私下里藏污纳垢,或是包庇不法的所在。但这次行动的目标却不是这些别业;很快,一座造型古朴道观就出现在了前方。
商山观,就是这所道观的名字;取义自秦末隐居于商山的四位隐士,后来出山辅左汉高祖太子刘盈的商山四皓之故;李白还做有专门的《商山四皓》诗句进行赞美。而当代观主更是一个显达人物。
此人道号妙真子,位列大唐钦定道门七阶十五品,赐穿紫纱的第六阶洞真法师;也是受过宗室供养的上三品宫观主(大唐长期以道门为国教,因此几乎天下的道观,都是皇敕或是官建的场所)。
但在记室蔡荣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里;他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隐秘的身份。就是那位郑王\/监守殿下私属的两位密探首领之一,掌握着三教九流的灰色渠道;已及逃过先前一系列追查清算的漏网之鱼。
就在马队冲到商山观门前石牌下的同时,门内也跑出了两名平冠黄帔的清真弟子,当即大声叫喊道:“来者何人?难道不知,此乃御制宫观的清净地,不得无礼喧哗和冲撞当前么!”
然后,他们的叫嚷声就戛然而止了;当先下马的两名内行机动\/直属队员,几乎是同时间手刀斩在后颈。紧接着,剩下的八名机动队员,就毫不犹豫的排做两行,策马一头冲撞进敞开的商山观大门。
瞬间就撞倒了若干的障碍,也在内里四下冲撞践踏开一片,惊呼乱叫和惨叫哀鸣声声。与此同时,一整队下马的外行军士也分作三火;一火沿着外墙两侧包抄过去,搜索和封锁、警戒可能的出口。
一火紧接着背甲捉刀持盾突入其中,一火双持火铳和手弩,紧随其后依次掩护;因此,当江畋最后步入其中之际,已是横七竖八躺倒了十几名道士,而在院墙边上,更是被监押跪地一群火工杂役。
而商山观的占地不小,但建筑格局却是典型上清、昊天、玄元、轩辕,四院四殿及其左右配房,所构成的一条中轴线。因此依次搜索和压制过去,几乎是势如破竹,虽然偶有冲突和抵抗转瞬即灭。
然而下一刻,在第三进供奉老子的玄元皇帝殿内,突然间就整片门板和窗格轰然炸裂开来;当先闯入其中的三名直属队员,也闷哼着倒飞出来摔滚在地上,重新爬起来之后却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气色都萎靡和虚弱了不少,显然已经受到精准钝击的内伤了。就在他们被同伴搀扶住,并且开始向两侧包抄的同时;灯烛摇曳、富丽堂皇的大殿之内,随着翻倒的灯烛隐约升腾起火光和浓烟滚滚。
“里头的老牛鼻子好生厉害,某家连人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人挥袖打翻出来了。”其中一名摸着嘴角血水的队员嘶声道: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哐当的激烈撞击声,大殿顶上轰然破开一个大洞。
一个紫褐玄冠的身影,宛如大鸟一般的腾空而出;又在下方火铳和手弩的连番集射下;几乎是左闪右现的腾挪着,挥袖拍开弩失纷纷,就算被休休作响弹丸击中数处,也似乎毫无影响的转眼远遁。
然而下一刻的紫褐玄冠之人,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只见江畋对着他轻描澹写的一挥手;紫褐玄冠之人就像是被凌空拍中的蚊蝇一般,闷哼一声倒飞回去,轰然砸穿在燃烧的大殿内惨叫起来。
而后殿的一些同党,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冲了出来,手持刀剑想要援护那人;却被再度迎面放射的火铳和手弩,打的惨叫连天、死伤遍地。剩余的又被披甲持盾捉刀的军士,纷纷撞倒推翻砍杀在地。
这时候殿中的烟火越少越大,已经完全不可收拾了;远处才有人得信赶了过来,却是打着护路兵旗号的一小支队伍。然而,他们在远远见到了商山观的惨状之后,却是毫不犹豫的攻杀过来……
这时,江畋也顺手破开轰塌的大梁,将掉在火场当中就毫无声息,被烧得焦头烂额的疑似目标,给强行摄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