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空旷的山沟、狭道中走的久了,突然遇到一点点的绿色,那也意味着附近的人烟和河流踪迹的征兆;要么是一个在山溪边上,残留上一次使用痕迹的临时宿营地;要么是个几帐人的小聚落。
但这时候,也意味着可以改善伙食。向遇到的流动聚落,用钱帛换十几腔的精瘦山羊和奶制品,做成烤全羊和浑炙羊排、奶汁羊汤;也可以用新鲜肉食和热汤饼缓解一二,一路过来的单调与疲乏。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建议,打一打路上遇到的岩羊和黄羊;但就被走惯了这条路的向导,给劝阻下来。理由也很简单,早有人尝试过了;但这些野生的羊类肉质,既粗老且柴,还费烹制的柴禾。
因此,除了取筋角的需要,否则不会有人刻意去捕猎。在遇到了第一个小聚落之后,接下来的行程中,遇到的绿色和水流的痕迹,就越来越频繁;乃至变成了一条条垂挂的飞瀑,或是奔流的小河。
但原本一成不变的干渴炙热天气,也逐渐变成了谷地间的蒙蒙细雨;又一下子变成了大雨瓢泼如注。正当大多数人,手忙脚乱的寻找地方躲雨,或是支起棚顶遮挡物资和畜马时;豪雨忽然又停了。
然后,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山谷石壁、巨岩,以及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中;俨然放晴、艳阳高照,甚至还短暂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紧接着,在干旱的山谷中,也出现了一条浑浊溪流。
顺着临时溪流下行的方向,被往来商旅行人践踏得坑坑洼洼的道路,最终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三岔谷地。也第一次看见了,人烟袅袅的村落,几大片参差不齐的田地,还有带着简陋栅栏的牧围。
“官人,这儿就是三叉村了,也是这条葱岭南道上,为数不多的人烟处了。”满脸沧桑、肤色俊黑的向导,主动开声解释到:“别看它地方小,客栈、酒家、还有其他耍乐处,都一点儿不少的。”
就如向导所言,当调查团一行百余人,越过重重的荆棘外篱和低矮的栅围之后,在浓密的树荫背后;豁然开朗的见到了,略显繁华喧闹的村落内部;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街道上,招牌与摊贩林立。
还有络绎往来的驮马、驴骡,以及戴着尖顶帽、折角帽与布缠头、白头巾的各族行旅;轻车熟路的出没在街巷之间。就在打扮成行商马队的调查团踏入的同时,还有来自不同方向的两只商帮进入。
然后,就像是海绵吸水一般,迅速被一群迎上前去的本地人,各种簇拥着分散引导开来;转眼就消失在村庄的边边角角。而几名向导中最为年长的那位,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熟人,安排好相应宿处。
那是本地村民临时腾出来,联绵一整片的好几座小院;只要推开简陋的门篱,就可以迅速的互通往来期间。然后,留下大部分人就地休息和整备,包括江畋在内的少数人,被引到村中最大的酒家。
在这里,早已经落座了大半,形形色色的各族人等;在大白天也点得十分明亮的灯火下,被熏黑的油腻腻壁板隔间间;他们或是三五成群在角落里攀谈着,或是旁若无人的开怀大嚼,高声畅饮着。
还有的人身上,以及坐上了衣衫不整、穿着暴露的侍女,就这么当众做出一些露骨的互动。当然了从中也可以看出,不同肤色和族群之间,身份地位的隐隐高下。比如黑发、黄肤的唐人地位最高。
形貌类之的混血种居次,而白皮、褐肤的番胡又次之,最底层的无疑是铜肤黑皮。因此,当全副唐人装扮和面孔的调查团一行,进入酒家大堂时;喧嚣一时的现场,甚至为之停顿和屏气息声片刻。
甚至连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酒客,都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体,主动让出一条避免身体接触,直达浸润得油腻腻柜台的通道来。而位于柜台内的酒家掌柜,更是点头哈腰走出来,陪着笑脸小心问候到:“诸位贵客,不知,可有小老儿的效劳之处?”
就见得到示意的向导领队,对着他大手一挥道:“我家主人请酒,在场每桌来一坛,你这儿最好的酒水。”听到这句话,混血形貌的老掌柜还未出声,在场的酒客就轰然叫嚷起来:“多谢贵客!”
而后随着每一桌摆上的酒坛,老掌柜更是召集一干伙计和侍女,殷勤的迎上前来的布酒排菜;为众人清理出一块位置最好的案面,摆上半只滋滋冒油的新烤肥羔子,浇上炖好的果蔬和酱料、汤汁,
刹那间,馥郁的油脂肉香满堂;此后又端上陶盆的豆子焖肉,酥煨大雁,酒烧兔子,花皮炙、麦草熏鸡;作为饮品的各色茶汤、枣汁、浆水、果子酒、廖糟,乃至像模像样的葡萄酿,更竭尽所有。
而后,依次打发了伙计和侍女的老掌柜,留在桌旁继续卑笑道:“不知诸位贵客,想要打听怎样的消息。”向导领队这才顺势回答道:“出门在外,当然是什么消息都要,姑且越详尽自然越好。”
“诶诶……多谢,贵客。”随后,一个装着小银宝的袋子,被塞在对方的手中;点头哈腰的领命而去,又变成了对于汇聚在他身边的,诸多伙计、侍女的耳提面训。因此,当这一餐基本用完之后。
通过轮番上菜的伙计,还有环绕在四周的侍女,汇聚上来不少零零碎碎的消息;基本都是商旅过路的随口提及,但关于岭西诸侯列国的消息,基本延迟的很厉害;最近也是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了。
反而是从三岔口的南线岔路,通往北天竺道的大小勃律国,相关消息和传闻更多一些。而这个大小勃律国,在后世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克什米尔”争议区。曾是吐蕃与大唐争锋的战区之一。
天宝年间的一代名将李嗣业,就曾率领一万步骑,自安西都护府的疏勒镇,横越数百里的葱岭群山,奇袭被吐蕃占据的小勃律国;一举攻克王都孽多城,俘虏小勃律王苏失利和吐蕃公主赤玛禄。
自从截断了吐蕃尝试贯通河中,交通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的企图。而后的安史之乱中,吐蕃乘乱进取西北不成反而举国崩灭;而一度尝试东进的黑衣大食,也随着梁公大征拓的兵锋土崩瓦解。
这些位于葱岭交通孔道上的列国,自然而然也成为了大唐最为忠诚的藩属;不但历代国主、贵族世代往来觐见于长安,就连国中的武备和矿藏、商贸诸事,也要受到来自安西都护府的指导和协同。
因此,在一些相关番邦属国中,一旦唐使与当地的强力权臣,大贵族/诸侯、国族大姓达成一致;甚至可以代行君王的废立之事。比如,将老王请去万里之遥的长安享福,再选一位贤德子弟继任之。
这种事情虽然很少,但也不能说没有发生过;但也变相造成了唐人行旅,在这些地方略显高人一等,乃至法外优待的天然地位。比如,现在的大勃律的国相、左右国尉,都是唐人或土生唐人后裔。
因此关于这一线的消息,随着三天两头抵达的行旅,几乎是每天都有更新的内容。相比之下的岭西列国方面,尤其是之前爆发蓝氏藩/乌湿波候内乱的吐火罗,就只有只言片语、不知真假的消息了。
比如,有人号称乌湿波候国的内乱,已经顺着商路蔓延到了,周边的其他诸侯藩属;至少有四五家诸侯的旗帜和徽标,出现在了不同家臣的阵营当中。但也有人称,叛乱者在王都城下被尽数击败。
如今是取得胜利的当代国后及其家族,及其盟友们掌握了蓝氏藩的局面;并开始以年幼少君蓝本俊的名义,追击和讨伐反乱强力家臣的残党。还有的则是看似毫不相关,吐火罗首府拨换城的骚动。
多名诸侯蕃主在城内私下聚会时,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导致了他们带来的扈卫,在城内发生了大规模的火并和冲突。虽然很快被本地的驻军,及城傍藩骑弹压下去,但是后续的仇隙却并未消弭。
可以说当下的吐火罗境内,早在安西的调查团抵达之前,就已然陷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境地。或者说,甚至有人在暗中遮断和阻挠,吐火罗之地所传出的消息;避免安西都护府的过早介入和干预?
而这种猜想,在调查团第二天重新启程,并且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特勒满川(今阿富汗属的瓦罕走廊部分)北段开阔处,第一处隶属于大月氏都督府的军事据点——连云堡时,得到了初步的验证。
连云堡修建在一座山峰上,东南西三面皆为陡峭山崖,无法通行,只有北部是平地,但有一条喷赤河做屏障。堡内常驻士卒千余人,更有两侧的大片平地,可供屯田和放牧,因此生聚起成片民邑。
这里也是当初李嗣业奇袭小勃律国时,首战成名的奇险之地。然而,位于堡前坡地下的喷赤河,虽然不算宽也不很深,但用于河上同行往来的藤桥,却被人给提前破坏了,而半截沉浸在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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