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库塔毫不掩饰的威胁之言跟四周虎视眈眈的佣兵,提克的脸猛地便黑了下来,都是这条道上走的人,他立刻便明白了库塔的真实意图:
“库塔团长,哦不,库塔兄,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要是真喜欢那胖子,弟弟我让给你就是了,保证不跟你抢!”
“我知道——口说无凭,这样,你让弟兄们都往旁边站一站,我马上就离开杜克镇,永远都不再回来,你看行吗?”
虽然脸上堆着一撮笑意,但提克的身体却是一动未动,手里的匕首也在紧紧攥着,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在心里边儿琢磨着强行冲出去的可能性。
提克此时早就没了愚弄别人的心思,不过这时候的库塔却仿佛来了兴趣一般,先是轻笑一声,然后故意学着刚才提克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特意在眼前晃了晃,轻轻呡了一口后才不紧不慢的说到:
“提克团长,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你是不是以为我要黑吃黑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自己都说了跟我库塔多年朋友,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吗?我像是那种人吗?”
“那你想干什么?”
还没等提克说话,一旁的琼妮丝就先忍不住了,不过库塔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带着嘲讽般的笑意看着提克,让提克的心越落越沉,直到坠至谷底。
“你是冲我来的?”
提克再次开口,但声音却变得有些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因为他怕从库塔口中听到那个答案。
提克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胁,身为一名刀尖上舔血的佣兵,他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上来的,按理说他应该无视死亡的威胁,并且可以战胜这种恐惧。
可事实恰恰相反,见惯了死亡后的提克却越发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有的时候半夜做梦的时候甚至会梦到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亡魂,被惊醒后也会觉得记忆犹深。
所以提克真的很怕死,很怕变成那些亡魂中的一份子,他也有过想要金盆洗手的想法,可这条路注定是一条不归路,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可现在他现在真的不想再走下去了,提克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一次有幸能逃走的话,正好趁着自己的手下都被库塔清洗了的这么一个机会,就此退出佣兵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安静的日子。
“冲你?呵呵呵,提克团长,你很聪明,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原本是有这个计划的,谁让你总是看不起我呢?看不起我库塔的人,都得死,”
“不过这一次恐怕我要让聪明的提克团长失望了,我还真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我们家老爷吩咐了,要把那个胖子手里他不该拿的东西给拿回来,顺便再清理一下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人,”
“至于你,自然就是我们家老爷让我顺便清理掉的人喽,哦对,差点儿忘了,还有琼妮丝团长,哎呀琼妮丝团长啊,你说你这么漂亮,要是让我说的话,那自然是舍不得杀的,”
“但你自己非要给自己找麻烦,那我也没办法啊不是,呦呦呦什么眼神,两位别这么看着我啊,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嘛,理解理解,好不好?”
说罢库塔转过身去,再次端起酒杯呡了一口,故作叹气了一声,将一只手举起来挥了挥,手底下的佣兵们立刻心领神会,分别朝琼妮丝跟提克两人包了过去。
铛铛铛铛
兵器碰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库塔仿佛很享受这一刻,这种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觉,这种挥挥手便有一群人为你卖命的感觉。
在神圣大陆上的所有注册职业中,佣兵是最鱼龙混杂的一种,也是最能挖掘人的内心欲望的一种。
有人是为了年少时那个屠龙的梦想;有人是为了给自己的家庭搏一条活路;有人立志拯救天下所有遭受苦难者脱离苦难;有人为了吟游诗人口中的一句感叹而不顾一切的远走他乡。
可更多的少年最终成为了那条恶龙;更多的人为了自己的家庭而让别人的家庭支离破碎;拯救天下的最后要么黯然离去,要么自己代替别人遭受苦难;诗和远方最后也没能敌过生活的蝇营苟且。
库塔还记得以前自己的梦想是建立一支最强大的佣兵队伍,强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梦想在照进现实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点偏差。
自己终究没能逃过被人主宰的命运,但当他被人踩在脚底下无情的嘲讽着傻瓜的时候却惊喜的发现,主宰别人的命运比主宰自己的命运更让人上瘾。
后来的库塔便把自己以前的梦想归结为太傻,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逃脱有时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追问,他努力的想要撇清过去,跟过去的那个“傻自己”撇清关系。
这可能就是他无法忍受别人看不起他的原因,哪怕是有一点点的看不起都不可以,所以就算是自己身后那位老爷不给自己下这个命令,那他也会私自决定,把这个一向自认为聪明的提克给送进地狱。
“库塔,库塔团长,等等,等等!我有话要说,你先让他们停下。”
就在库塔正沉浸在这种快感当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琼妮丝仓促的声音,库塔暗地里皱了皱眉头,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这个时候竟然敢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库塔略微一摆头,朝门外走去,打算离这两个讨人厌的家伙远一点,而自始至终身后兵器与兵器之间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停下过。
“库塔!我是林顿勋爵老爷的秘密情人,你要是敢杀我,你就等着付出代价吧!”
眼看库塔将要离开房间,害怕真的被杀死的琼妮丝终于是忍不住当众说出了这个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没有人可以无视一个贵族,就连另一位爵位更高的贵族也是如此。
这是神圣大陆上所有人一致达成的共识,是几万年来自贵族制度建立以后,一代又一代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人们的骨子里。
果然,就连决心要灭口的库塔也停下了离开房间的脚步,就连他手底下那些凶悍的佣兵也止住了手中的长矛。
琼妮丝看到这一幕后内心大为镇定,简单整理了一番后便开口说到:
“库塔团长,咱们都是痛快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听你刚才的意思,你也是在替一位贵族老爷办事的吧?那咱们俩也算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艾萨克北方的荆蔓城你应该知道吧,林顿老爷就是荆蔓城里的一位勋爵,”
“而我,也就是林顿老爷的地下情人,三年来一直都是,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在这佣兵界里站得住脚?”
“我希望库塔团长能给我、也给林顿老爷一个面子,只要你放我走,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提克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事后也绝不会追究此事,放心,这些规矩我是懂的,你看怎么样?”
琼妮丝站在那里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刚才被人打得一脸狼狈的样子,不过当她发现库塔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而佣兵们的长矛也没有撤走的时候,琼妮丝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
“库塔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林顿老爷的名头都不能够打动你了吗?还是说你以为我说的是假的?”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不仅给林顿老爷当了三年的地下情人,还给他生了两个私生子,今天你要是敢动我,我保证你活不过一个周,”
“而且你也别存着侥幸心理,这次的事情我早就已经派人通知林顿老爷了,还有你们两个人我也都说出去了,所以只要今天我出了事,你们谁都别想跑!”
说完这些话后,琼妮丝算是抛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可现场的局面依旧没有发生丝毫改变,现场的佣兵就像是聋了一样,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任何动作。
琼妮丝越发感觉到了房间里气氛的凝重之意,刚刚自己的那句话仿佛在这场死局里硬生生打开了一条生路。
可现在这条生路却仿佛在被人一点一点缝合着,任凭自己如何补救都无济于事,而且最关键的是在于自己还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死亡也许可怕、也许不可怕,但等待死亡的过程却一定非常可怕,琼妮丝有些无助的望向四周,却在恍惚间看到了提克那嘲弄似的眼神。
“哦?是吗?”
库塔终于把身体转了过来,但当他看向琼妮丝时,却完全没有琼妮丝想象当中的那样充斥着无奈或者不甘,只有嘲讽,也唯有嘲讽。
“看来琼妮丝团长对这位林顿老爷很有自信啊,当然,我得澄清一下,我说这话绝对没有对林顿老爷不敬的意思,只是我家老爷也吩咐了,这一次要让我清理掉、所有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听好了是所有!”
“当然,我也并非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既然都要送走琼妮丝团长了,那让琼妮丝团长给林顿老爷带几句话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