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满仓不让他打开车帘子看外面。但是,且不提习武之人的五感灵敏,不用眼睛也能够感受出来。南城这一块他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现在身下马车行驶的这片区域。
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马车这是行驶在哪条街巷,哪个路段。
马车的目的地方向已经很明确了,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他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心里泛起了酸涩。
九满仓先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朝他道:“下来吧。”
落绎向她伸出一只手。
九满仓:……
她伸出手握住了落绎的那只手,把这位“太皇太后”牵下了马车。
作精嘛。
不趁着生辰日作一番,可就吃大亏了。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门前。
尽管心里已经隐隐有预料,可当这座熟悉的宅子撞进了落绎眼里,他还是哭了出来。
“我家……”
落绎泪水盈眶,他仰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四处打量,口里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不住念叨着:“我家……”
他回过头,指着那宅子,对九满仓又哭又笑:“我家……我家……”
在十五年前那一场大火中变作废墟的故居,赫然被完好地还原在眼前。就连那些久居后的旧处细节都被刻意做旧,墙头的杂草,门上经历风雨侵袭显得有些斑驳的木纹,
落绎抱住九满仓,哽咽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九满仓被他眼泪弄得有些无措,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部,干巴巴地说道:“进去看下好了。”
“嗯嗯!”
他点着头,擦擦眼泪,牵了九满仓的手:“是该进去看看。进去看看……”
走进去后,里面也几乎重现当年。
站在正堂里,有一种恍然十五年都是庄周梦蝶的错觉
他怔怔地看着架子上精美的青花瓷花瓶,弯着嘴角轻声问道:“是拜托了恭叔吗?”
九满仓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落绎指着那青花瓷花瓶笑道:“恭叔最后一次来我家,还是我十三岁的时候。这个青花瓷花瓶手工艺很好,但是里面插着我爹从外面摘来的野花,被恭叔当时说了。他居然还记得。
不过,这个瓶子后来被我捡到的一只猫给弄摔了。猫也跑了。”
他在各个房间里转来转去,连茅厕和厨房也看得津津有味,拉着九满仓不断指着这里那里回忆从前,说他爹爹如何如何,说竹琴叔如何如何。
直到后来到了卧室里。
“床头怎么还放着本《千金有方》?”落绎好笑,一脸怀念,“那是我好年幼的时候看的,后来就压箱子里了。”
他从床头又拿起了另外两本书,分别是《诗经·周南》和《论语·学而》。翻了翻,只是里面并没有雁南的那些详细批注,这些当然是无法还原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你一个月大的时候,就躺在这床上,我还给你念诗经……”
他说到一半,突然哑了声,惊异的目光看向了九满仓,
“这些不会是你布置的吧?这都是我八岁的时候的……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