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父亲这么一教训,洛修也是个叛逆的角儿,登时说道,“你们家长难道不是个个想生‘唐惟’那种孩子出来嘛!哼哼,不过你智商不行,跟不上!”
“小王八羔子!”
陆放揪着洛修的耳朵往里走,倒是把一干人等留在了外面,这会儿楚星河看见楚斐是带着尉婪来的,整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尉婪在楚鸢结婚以后,连带着跟楚星河的好兄弟关系都疏远了。
他像是一个人筑起了高高的围墙,不和外面的人联系,也不让外面的人联系自己。
兄弟俩也就之前共友聚会的时候碰上一面,寥寥数语也不过是询问一声最近还好吗?
可是尉婪,你当真最近还好吗?
楚星河在心里叹气,上去讲楚斐拉了过来,看了一眼尉婪,压低声音说,“总算肯见老子了?”
尉婪撇开脸去,“这几年太忙了……”
“到底是太忙了,还是说你在逃避什么,兄弟心里都清楚!”
楚星河用力捶了尉婪一下,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还能说什么呢,他妹妹都嫁人了,一切尘埃落定,就是千万个不愿意,那也没用了。
牵着楚斐进门,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尉婪,之间楚星河给楚斐准备了一个大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正缓缓燃烧着。
尉婪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楚斐被别的“父亲”陪伴着过了生日,而生为亲生父亲,他竟然……
对自己的儿子,一无所知。
真是太丢人了。
楚斐好像察觉到了尉婪的情绪,拉着尉婪在一边坐下以后,竟然主动凑到了尉婪身边。
他用那双稚嫩的眸子看着尉婪,不知为何,尉婪竟觉得他大智若愚,“很抱歉把眼睛遗传给你,大家是不是经常说你是怪物?”
尉婪从幼儿园时期就一直被人孤立,因为他瞳孔的颜色不一样,别的孩子看了害怕。
这也导致了尉婪从小就和人缺乏沟通,加上他的爸爸妈妈之间恩怨纠葛,他一直以来都很孤独。
哪怕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女人,尉婪的眸子都是冷漠疏离的。
尉婪害怕这些也让自己的儿子承受。
结果楚斐点点头说,“对的,他们害怕我的眼睛,说我是女巫的孩子。”
“……”尉婪面无表情地说,“哪个孩子说的?”
“某个大臣的女儿。”
闻此,尉婪变了表情,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楚斐的脸,用罕见的温柔的嗓音说,“别怕,楚斐,爸爸这就找杀手暗杀他们全家。”
楚斐表情一愣。
尉婪还在笑,那笑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把他们全杀了,就不会有人说你是女巫的孩子啦。”
“……”楚星河捏着筷子都在手抖了,你能笑眯眯地说出这种话来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好不好啊尉婪!
楚斐立刻握住了尉婪,“没事的,我已经在家里自学很久了,等到开春,我或许可以跳级去学校,不用去幼儿园了。”
尉婪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早熟的话,心智肯定会受影响吧。
只是楚斐永远都在别人面前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就连阮慕晚指着他骂小屁孩的时候他都是不会伤心的样子,这孩子……会不会人格哪些方面有缺陷啊?
尉婪想着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做一下各种测试,于是等到楚斐吹灭了蜡烛,尉婪便说,“你留在国内几天?”
“没几天,很快要回去,妈咪那边有个研究不能没有我。”
楚斐一脸自然地说出了老练的话语,让尉婪吃了一惊,“你和你妈……”
“我跟我妈最近接了个单子,在做游戏开发,这几天正是我妈咪最忙的时候。”
楚斐眨眨眼睛,“我得回去当她的助手。”
尉婪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斐,“可是你才,你才……”
“我一岁的时候,妈咪照顾我照顾不过来,喊了栗荆哥哥他们过来帮忙。”
楚斐呲了呲牙,调皮地说,“一岁的时候就被放在电脑边看他写程序了,后面两岁的时候白桃姐姐过来帮忙了,我就一边喝奶一边看她解剖小白鼠,三岁的时候贺守哥哥过来,我路都走不稳,他给我配了一把竹剑,好沉。四岁的时候裴却怀哥哥……”
尉婪打断他,“他教你演戏?”
“不是,他教我玩三国杀。我最喜欢的牌就是无懈可击!”
“……”
尉婪现在就想把桌子掀了,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原来事务所别的成员这几年跟楚鸢简直不要太亲密好么!都帮她飞过去带孩子了!
只有他一个人,被隔离在了信息孤岛,压根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更不知道自己和楚鸢……
原来还有个孩子。
磨了磨牙,尉婪挑眉冷笑说,“行了,那你现在知道你爸爸我了,以后你的人生我来负责。”
“那本来就是!”
楚斐变魔术似的从兜里变出了一张纸,对折的纸张被他摊开,他说,“是这样的,这几年的抚养费我帮你算了一下,你要是有空,先把钱打给我……对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是你和妈妈亲生的,这里还有亲子鉴定,我不是我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尉婪当场把亲子鉴定撕了个粉碎,还用踏马鉴定?这掉进钱眼里的样子简直就是楚鸢的翻版!
随手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卡,“给。”
楚斐愣住了,把卡接过去,“黑色的……”
“这是我的黑卡,密码你猜,猜出来了,里面的钱都是你的。”
尉婪伸手揉了揉楚斐的脑袋,“抱歉,小子,让你这五年受委屈了。、”
被人喊作怪兽应该不好受吧。
楚斐原本还一直都笑嘻嘻的呢,被尉婪喊了一声“小子”,登时表情有些破功了,隔了好一会,他没发出声音,尉婪低头去看的时候,正见到他圆嘟嘟的小脸颊鼓着,好像在憋着什么委屈似的。
攥了攥楚斐的小手指,切实感受到了自己儿子和自己握紧的感受,尉婪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眼眶已然红了,“喂,你怎么不说话?过生日太开心了?”
楚斐擦着眼泪说,“一点儿不开心……每次我过生日,你都不在,现在才来。”
“那不是有但丁大皇子……”
“他是大皇子。”楚斐的声音抽抽搭搭的,好像终于忍不住了,“是未来的国王,哪里有空陪我过生日?而且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我一直在寻找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我妈咪不肯说。”
但丁居然知道?
也对……或许从看见楚斐那双异色瞳的那一刻起,他早就知道谁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了吧?
毕竟这种异色瞳的出现,概率太低太低了。
尉婪心里又酸又痛,“对不起……”
“对不起几个字怎么够呢……”
楚斐抽出手来,换做两只小手搅在一起,仿佛有很多话要说,“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我妈咪要生下我,却要和但丁结婚……虽然我很努力在让自己靠近成为一个成年人,可我始终成为不了你们。所以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呢?”
为什么?
尉婪也给不出回答。
“妈咪如果不爱你的话,为什么会生下孩子,是生为动物的繁殖欲作祟吗?”从一个稚嫩的孩童嘴巴里听见这一切,尉婪只觉得心如刀割。
过度早熟带给楚斐的是什么?是无数得不到结果的,令他痛苦的问题。
“所以我回来了,我要找个结果。”
楚斐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虽然在外人眼里,他这个动作看起来还怪可爱的,但是只有尉婪能够察觉到他揉眼睛的时候,是一定下了什么决心吧。
楚斐拿起了一边的刀,眼睛不眨地将刀子切入了蛋糕里,将漂亮的蛋糕一分为二。
“我要找到一个回答,一个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回答。”
楚斐将最大的一块蛋糕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一点都不像别的孩子,会先将吃的分给长辈或者伙伴。礼让是传统美德,可是楚斐毫不在乎。
他就要最好的。
就要事事以自己为先。
恍惚中,楚星河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尉婪的影子,在楚斐的身上。
分完自己的,楚斐才动手给别人分蛋糕。
而后才是楚星河,陆放,洛修,最后轮到的是尉婪。
楚星河涂了一抹奶油在楚斐的脸上,小孩子笑起来,这个时候眼里才没有那些深沉和复杂,像一个天真的孩童。
他舔着奶油说。
我想找到我被生出来的意义,为什么我的家庭会是这样,我到底是被祝福着出生的吗,还是说成为了谁的执念而出生的。
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好爱演戏。
妈妈要演自己爱着但丁,但丁要演自己毫不在乎,雷蒙要演着不知情,仆人们要演着不知道我的存在。
大家都没有恶意。
大家都很爱我。
可我依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将蛋糕塞进嘴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尉婪,“为什么我的世界是这样的,还是说,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我讨厌这些,你们牵扯到我了,我要个回答。”
尉婪的心像是一架飞机被人击中以后重重坠落。
而现在,他儿子就站在他面前。
就好像他的儿子拿着狙击枪亲自将他击落。
“尉婪,我的父亲,你能给出我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