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我的内心,安朔。”
游弈低头一抿嘴角,眸中却没带分毫的笑意。
“我不喜欢周初言。”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爸是游典国,那必然也看过他如何对待我这个儿子,安朔,你说生于那样家庭的孩子,他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无从定义和感知。
“我从我爸跟我妈的婚姻里,未曾感受过一丝他们对彼此的爱意;我祖父与父亲之间也不曾流露出丝毫的父子情,真的计较起来,他们更像是仇敌;至于父母对于子女的亲情,你觉得一个缺席了我从小到大所有人生关键时刻的父亲,他对我的爱意又有几分?”
“……”
游弈突如其来的自我剖析他的家庭,安朔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他以为当日在医院里看到游典国对游弈的那份冷淡,只是父子之间闹别扭。
却从未想过,在这背后的真相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那你母亲呢?”
安朔发现,游弈的话中缺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死了。”
游弈看了眼追问的安朔,然后扭过头去,望着车窗外的黑夜,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我三岁那年,游典国跟她大吵了一架摔门离家而去,她难过痛哭,哭够了以后冷冷地望着我,直接服下床头的安眠药,然后朝我伸手,我以为她是要抱我,我满心欢喜的跑过去,但是她拒绝拥抱我,只是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然后说了句‘为什么这双眼睛那么像他’……”
“你说他们奇不奇怪,明明就不喜欢孩子,为什么要生?”
游弈的话说得很缓慢,也很轻柔。
甚至于他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眉头都不曾皱起。
可这些话安朔听了,还是心里觉得拧巴,那种悲伤重压在背,艰难前行的压抑。
“游弈……”
“你说,一个母亲在她选择离开人世的时候,都要让她儿子因为她的临终遗言自我厌弃,自我怀疑。”
“在这样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他具备爱上一个人的能力吗?”
游弈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过头,嘴角重新勾起玩世不恭地笑意,对着安朔平静地开口。
“上学的时候,所有的文学作品里作家都在渲染母爱的无私,父爱的深沉与伟大,我有时候会在想我到底是不是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为什么他们渲染的东西,我从未感觉到过。”
游弈的话像是一把刀子。
只不过,这刀子对准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的胸口。
安朔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像是看着游弈在一点一点在凌迟处死自我……
“游弈,抱歉……”
安朔最终承受不住将车停在一旁,忍不住地伸手拍着游弈的肩膀,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如何安慰游弈。
他自以为是的评论,却压根不知在游弈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没关系, 毕竟,那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总要长大,总要改变,总要往前看。”
“既然,我不是被人满怀期待的降生在这个世上,那么,我就更要好好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