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飞发现父亲留下的遗产牵动了很多人的注意,他隐约觉着所谓的继承并不像何必达说得那么轻松。
孟老先生轻轻咳了一声道:“家族中的七位家长和遗嘱中提到的相关人等全部到书房中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展云飞,他是展雪融唯一合法的继承人,今晚无论他想与不想已经被推到舞台的中央。
书房很大,除了正中的一张长桌,四壁摆满了高大的书架,尽管窗口很大,可是因为朝向北方的缘故,阳光很难透射进来。即使是在白天仍旧开着灯,银色灯光照射在每个人的面孔上让表情显得更加的僵硬,更加重了压抑的气氛。
所有相关的人都围坐在长桌旁,孟老先生和颜老先生坐在上首,展云飞坐在长桌的另一边。他忽然有种被众人审判的感觉,心中越发迫切的等待宣读遗嘱时刻的到来。
何必达和其他四位律师小声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由何必达宣读这份遗嘱。
何必达在声念道:“展雪融先生将社团中所占的股份留给养子展国安,港岛中环的雪融物流留给黄东光和杨方汇,银行存款和债券计三百七十三亿港币留给他的法定继承人亲子展云飞。私人房产共有七栋,尖沙咀的房产留给展云飞,其余六栋由三位养子分摊,展先生立遗嘱时曾经附加条款,如果出于其他原因展云飞不能来港或不愿继承遗产,所有财产便捐给慈善机构,展云飞若是来港期间出现任何意外这笔遗产也捐给慈善机构!”
何必达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展云飞身上,又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鉴定书道:“这是证明展先生与展云飞的确为亲父子的亲子鉴定书,展云飞的身份绝无可疑。”
何必达又将影印本分发给众人,最后来到展云飞身边,将遗嘱放在展云飞的面前道:“展云飞,如果你同意继承遗产的话,就在上面签字!”
展云飞仔细看了看遗嘱的条款,确信没有任何的漏洞,这才小心的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心中激动万分,三百七十三亿港币,这意味着他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为生活奔波。
何必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和其他四名律师率先走出门去,一切看起来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展云飞看了看其他人,任何人好像都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忽然想起从这刻起,自己已经是这栋豪宅的主人,也许是时候说一切都结束了。
可没等他开口,不太爱说话的颜老先生开始发言道:“展云飞……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生前的身份?”
展云飞摇了摇头。
孟老先生微笑着插口说道:“雪融是社团的老大,我们的社团叫洪青会!”
展云飞睁大了眼睛,即便是在特战部队时他也对洪青会早有所闻,洪青会是台湾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后来总部移到了港岛。
展云飞早就觉着这帮人不是那么对头,现在看来他们真的是黑社会,展云飞隐隐觉着有一种危机从四周向自己压榨过来,这帮人告诉自己父亲的身份,肯定另有所图。
孟老先生仍然在笑,并且缓缓地说道:“雪融是社团的精英,十几年来他将社团打理的井井有条,社团的生意也可谓是蒸蒸日上,他的成绩我们全部有目共睹!”
展云飞感到自己的喉头有些发干,刚才的兴奋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可是孟老先生每说一句话就好像将自己向深渊中推下一步。
“雪融太聪明!在他死前,社团中的大部分财产已经被转到了他个人的名下,黑金变成了合法的资产当然是好事,可是坏就坏在这笔合法的资产已经完全私有,而就在他迫于压力答应将资产合理分配给家族成员的时候……”
说到这里,孟老先生叹了口气道:“他却被人枪击!”
展云飞的手心全是冷汗,心中暗道:“父亲并不是病死,他是被人暗杀的!”他的目光带着愤怒望向孟老先生。
孟老先生又笑了起来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可以发誓你父亲并不是我让人杀死的,虽然我们在场的每一个家族成员都想杀他,可是那也要等到他将这笔资产吐出来以后……”
“黑金我们可以控制,可是一旦这笔资产合法以后,我们所有人必须要继续维持它的合法性!我们必须找到你,不然这笔庞大的资产就会落到港岛特区政府的手中,你很幸运,如果亲子鉴定表明你不是展雪融的亲生仔,你绝对活不到今天!”颜先生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身边的展国安将一份文件抛到展云飞的面前。
颜左先生说道:“你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签了这份财产转让书,将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
展云飞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根本没向财产转让书看上一眼,然后说道:“我不会签!”
颜先生大声笑了起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一岁吧,为什么不好好珍惜生命呢?”
展云飞摇了摇头道:“我如果签了这份转让书,恐怕你们更加不会放过我!”
颜先生也摇了摇头道:“年轻人,你把你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签了这份授权书,我可以保证你在港岛的人身安全!”
“你当我傻冒?你拿什么保证?现在你杀了我的话,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可是我如果签了这份转让书,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展云飞的态度异常强硬地道。
颜先生挥了挥手,展国安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到展云飞身前。
“这里面有你母亲过去的一些照片和光碟,如果你不签,我敢保证明天一早所有的报纸文章都会刊登出她的奇闻轶事!”展国安恶狠狠的说道。
展云飞的面孔涨红了,他虽然不知道母亲有什么样的过去,可是从他们的表情上已经能猜出里面是什么样的东西。
“用你的财产买母亲的名誉外加你家人的生命,这笔交易应该划的来!”颜先生威胁说道。
展云飞被重重击中了要害,他颤巍巍的拿起了钢笔,迅速在转让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何必达和其他几名律师适时的出现在展云飞的身边,见证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颜先生笑眯眯的问道:“几位大律师,这份文件是不是真实有效?”几人同时点了点头。
展国安歪着嘴角来到展云飞身边,一把将那个信封抓了回去。
“还给我!”展云飞愤怒到了极点,展国安笑了起来,他将信封中的东西倾倒在了桌面上,展云飞的目光定格在了桌面上,里面哪里有什么照片和光碟,仅仅是几本护照和身份证明。
孟老先生又叹了口气道:“兵不厌诈!没想到展雪融的儿子这么不中用,这里面是你在港岛生活的身份证明,既然我答应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就会把你永远留在港岛。”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掷到展云飞的面前道:“好好拿着它!知不知道我代表社团找你那该死的父亲要回财产时他怎么说的?”
看了一眼展云飞后他接着说道:“他居然扔给我这枚硬币,让我拿着它去度晚年!可惜……嘿嘿,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老,这枚硬币才是属于你的东西,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财产!”
展云飞带着孟老先生给他的那枚硬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墅,刚刚离开那里的时候他的确感到愤怒与失落,可是当他走出别墅的大门,他的心情开始变得释然了起来,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属于这个地方,他想起了大陆,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帮患难与共的兄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展云飞漫无目的的沿着公路走去,一辆小车开过来,在头影上碾过,那强烈的光一晃就消逝了。又一辆小车开过去,尾灯在头影上映出两个艳红点,渐渐远去。
路灯不锈钢柱子那种坚硬而冰凉的感觉给了展云飞一种提醒,他想到生存的现实对自己,也许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坚硬而冰凉,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残忍,他无法回避也无法突破。那些闪着诱惑光彩的温情怀想,无论自己多么执着,也只能放弃。那种不动声色不可捉摸的力量总是在迫使人们就范。
那笔所谓的巨额遗产其实自己压根就没有得到过,展云飞这次来港岛的唯一收获,可能就是手中这枚冰冷的硬币。
终于有辆汽车在他的面前停下,缓缓摇开的车窗里露出了何必达那张伪善的面孔,展云飞又觉得伪善不足以形容他的模样,脑海中继续搜寻着更加恶毒的词汇,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此时自己应该还在华夏大学的校园中。
“上车!”何必达的声音中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歉疚。
展云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毕竟他从路牌标志上认识到从这里到市区还有四十公里。
汽车缓缓驶动,何必达的面孔在路灯的光影下显得阴晴不定地道:“展云飞,你是不是很恨我?”
展云飞没有说话,他的态度十分明了。
“其实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如果我选择对抗,我的家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立刻就会变成泡影……”何必达显得有些激动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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