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垂了垂眼睑,遮住那满满的雾霾。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安权的话,而是端起茶盏慢慢地用茶杯盖子撇了撇浮沫,然后轻轻吹了两口,等到他觉得可以了才喝了一小口,这期间,他的动作慢得要死,看得安权格外心急!
但他也清楚,这个时候着急完全没什么用,如果白泽不想告诉他,他也拿他没办法。
房间里很安静,淡雅的茶香和凝神静气的龙涎香味道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慢慢弥散。
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就在安权以为白泽不会回答他的时候,白泽突然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安权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我有点好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灵儿在梦里说了吗?”
安权张了张嘴,脸色有点难看:“我……我也不是这会儿才想起的,之前一直觉得孩子没了,这些年我不想提这些伤心事。”
安如山恰好走到静室门外,听到他的话蓦地停住了脚步,倚在了门框上。
“伤心事?你伤心个屁!”
一听到安权这样说,白泽那个火气就上来了,说起话来也是口不择言:“你伤心你能在我妹妹过世没多久和孩子下落不明之后就娶了宁氏?你伤心伤得当年就有了宁无忧?你伤心这些年你精神奕奕过得逍遥快活?”
白泽这些话说得不假,安权当年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他不齿,他甚至想过冲动之下跑到镇国公府,搅黄了安权的婚宴!
可是,等他冷静下来就知道就算是做了这些也都是些无用功,因为妹妹不会死而复生,孩子也找不回来。
如果不是他一直未曾放弃寻找,如果不是文慧在死前给他传了信,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找到安如山?
“白泽,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和灵儿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昨晚做了那个梦之后,他心里就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孩子一定还在!
“活不活着重要吗?你在意吗?”
“废话,我当然在意,那是我的儿子,我和灵儿的孩子,我有多爱灵儿就有多爱我们的孩子。”
镇国公这些话听得白泽直犯恶心,男人的谎话,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差别!
“那又能怎么样呢?你和宁氏有了安无虑,还会在乎那个孩子吗?”
安权瞪着白泽:“你的意思是孩子还活着?”
“我没这样说。先不说孩子生死,就说如果孩子活着,你能给他什么?弥补他这些年缺失的父爱吗?
你这些年都对他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过了需要父爱的年龄。还是说你想让他认祖归宗,然后让他衣食无忧?
你觉得宁氏能容忍他的存在吗?她当年就恨不得那个孩子消失,现在怎么会愿意多出来一个孩子跟你那个纨绔儿子抢爵位?”
“等等!”安权突然抓住了重点,“我儿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白泽,你快告诉我。”
他脸上的那份急切是装不出来的,声音的激动白泽也听得出来,他以为他听到了重点,可是白泽却不这么认为!
“安权,你要找他?”
“当然,我的儿子我当然要找回来。”
安权觉得白泽说的是句废话!
白泽冷笑一声:“找回来干什么,让他成为你的继承人吗?”
“我……”
安权愣了一下,满腔的热情被白泽这一盆冷水浇灭。
他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才思索着开口:“我暂时还没想清楚,可是我得先找到他。”
安权情急之下站起身,一把抓着白泽的手腕:“你告诉我,那个孩子在哪里?”
如今他是笃定了白泽知道孩子的下落,且无比庆幸他今天找他聊这个事情了。
门外的安如山双手抱臂环胸靠在门框上,眼睑低垂,盯着脚下那块地方,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走廊尽头的窗户里射进来一束阳光,正好能照到他的身上,远远望过去,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可是……他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潜在角落里的月七看着他,突然间有种错觉,就觉得他马上就能消失似的。
他还没消化完这种情绪,月七就发现,安如山动了!
他站直身体,目不斜视地从月七面前走过去了。
“公……”
月七只说了一个字,突然间就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他望着安如山高大的背影,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直到安如山的身影消失,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月七,月七……”
不远处传来白泽的呼唤,月七转过头朝着他走去,张了张嘴,指着自己的喉咙,脸憋得通红。
白泽蹙眉:“人呢?”
月七暂时说不了话,抬手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白泽,你刚才说让我见一个人,他知道我儿的下落?人呢?该不会就是你面前这个暗卫吧?”
安权从门里面探出头来,盯着月七的眼神都在发光。
“他不是。”白泽回头看向安权,“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回去之后不要向任何人提,尤其是你们家的那些人。”
“为什么?”安权问了一句,随后又答,“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另外你必须让我赶紧见到那个人,当然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调查的。”
白泽耸了耸肩,任由他离去,然后出手解了月七的哑穴。
月七舒了口气:“多谢侯爷。”
白泽冲他摆摆手:“公子现在去哪里了?”
“公子一句话没说就走了,现在可能……可能回侯府了吧。”
“走,咱们也回府。”
安如山回到明安候府的时候,苏桃的叫花鸡刚刚烤好,去掉了外面那层坚硬的泥巴,烤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吸引的府里的家仆都朝着安如山所在的那个院子里跑去。
安如山站在被十几个人堵住的门前,望着院子石桌上那个认真处理叫花鸡的女子,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了放松。
他一直抿着的唇角慢慢舒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许多。
“姐姐,这个好香啊,直接这样吃就行了对吧?”白湘儿搓着手,一副就要流口水的可爱样子,“只可惜啊,这么好吃的叫花鸡,表哥可吃不着了。”
“谁说的?”
安如山笑着开口,挡在他面前的那些仆人们赶紧给他让出路来,苏桃偏头看到他那张举世无双的脸,瞬间绽开了笑脸。
那一刻,安如山只觉得世上所有都不及有她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