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亲戚,怎么还会那么不熟呢?”钟翰似乎对此有些怀疑似的。
尤莉毕竟事先没有主动和顾小凡、钟翰他们取得联系,现在也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被动,所以只能一味的赔笑脸:“确实不太熟,所以最初我都没有想起来,后来回头想了想,才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我小时候见过他那么两三次,是我妈那边拐着玩儿沾亲带故的什么表亲,比我也没大多少,也就大个十岁出头的样子吧,我记得我妈让我管他叫发舅来着,之前你们跟我说他全名,我就觉得有点耳熟,又想不起来,后来我爸妈离婚分开,我妈带着弟弟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了,我和我妈家里边的那些亲戚就没有什么往来,你们要是不问,我真忘了。”
“那袁贵发和你父亲的关系怎么样?”钟翰又问。
尤莉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摇摇头:“就那么回事儿吧,之前我爸妈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倒是来过我们家里几次,求我爸照顾什么的,我爸不太愿意搭理他,但是看在是我妈亲戚的份上,为了让我妈在她娘家人那边有面子,才理他的,后来我父母离异分开以后,我爸就更不愿意搭理我妈娘家那边的亲戚了,那个袁贵发什么的本身也不是什么实在亲戚,所以就更没什么往来。你们干嘛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起这个人来?该不会是他对我爸做了什么吧?”
“应该不会,因为他也遇害了。”钟翰对她摇了摇头。
尤莉显然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两步,用手轻轻的掩住自己的嘴巴,低声惊呼:“我的天呐,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什么人专门要对我们尤家人不利吧?我们家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也没和什么人结仇,怎么会这样!”
“你别一惊一乍的自己吓唬自己了!”吴涛估计心情不佳,听尤莉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就更加心烦,把抽剩下一丁点儿的烟蒂猛然戳进烟灰缸,烦躁的瞪了尤莉一眼,说,“你自己动脑子想想,要是有人相对你们老尤家人不利,干嘛不直接找上你?绕一大圈跑去找你妈的一个什么远房亲戚,有毛病么?!人家过日子,我也过日子,人家的日子过的安安稳稳,我这边倒好,没一天省心的!”
“你跟我急什么呀,你不省心,我不也一样不省心么,而且我爸刚出了事没多久,现在又有一个沾亲带故得死了,万一真是有人想要我们老尤家怎么样,我也有个三长两短,我孩子怎么办?你怎么办!我能不害怕么!”尤莉被吴涛当着外人的面劈头盖脸的训斥了几句,更是异常委屈,立刻开口替自己辩解起来。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大不了再找一个,比你年轻漂亮不说,说不定还没有那么多添堵的破人破事儿呢!”吴涛凶巴巴的吼出一句,随后也不管是不是还有别人在场,一甩手一个人进了主卧室,咚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尤莉被丈夫这么一说,心里面当然不好受,再加上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现在是面子里子都没留住,一时之间红着眼圈站在那里,也没有了动静,顾小凡虽然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尤莉和吴涛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够调节得了的,但她还是觉得尤莉现在的样子有点可怜,父亲刚刚去世,叔伯家的堂兄弟跑来抢财产,自己的姑姑还帮着外人一起针对着她,现在连丈夫也对自己恶言相向,换成自己,估计也早就崩溃了。于是她走过去扶尤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递了纸巾。
“你别难过了……”顾小凡试图安慰尤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觉得吴涛真不是个东西,从头到尾不光是表现得差强人意,之前偷偷潜入岳父家里偷钱出去充大方、偷开走岳父留下的车子这些错事都是他做出来的,现在对妻子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愧疚,反而还理直气壮的大放厥词,实在是让人看不惯。
可是尤莉却没有察觉到顾小凡那句安慰背后没好意思当面说出来的话,她对顾小凡点点头,抹了抹眼睛,说:“我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我老公就是这么个狗脾气,说话不过心,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顾小凡无言以对,以前她不觉得,但是每次面对尤莉,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总是会深深的感到感情世界中的当事人,当局者迷起来是多么的可悲。
钟翰也没有急着开口,给了尤莉一段时间去平复情绪,冷静下来,然后才又开口问:“袁贵发当初在你父亲和人合伙经营的小煤窑里上班,你知道么?”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那时候才十三四岁,刚上初中的小孩儿,跟我自己孩子现在差不多,家里面的事情大人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商量太多,也不可能特意说给我知道。”尤莉想了想,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那关于你父亲那个小煤窑的情况你又了解多少呢?”
“那个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我只知道那个煤矿是我爸和人家合伙出钱一起做的,本来做的挺好,中间我妈和我爸因为性格不合,动不动就打架,后来他们俩都觉得那么又打又闹的实在是太难看了,日子过得也没有意思,就离了婚,我爸给了我妈一笔钱,她就带着弟弟走了,我和我爸一下子手头也有点紧巴巴的,后来刚刚稍微缓过来一点点,煤矿那边就出事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当时也不知道,就只记得听人说死了几个人,伤了几个人,我爸给人家赔了不少钱,我们家的日子一下子就感觉好像是从天上掉到地上了似的,后来我爸也不想在老家那边呆着了,就卖了房子车子,带着我拿着剩下的钱,搬过来到了A市这边安顿下来,不过雇了这么多年回头看,我爸当初什么事儿也没有,平平安安的,这就比什么都强,至少留着他那座青山在,后来我们也一直不愁没有柴烧。”
“那你有没有曾经和你父亲探讨过这么个问题,你们老家那边距离A市几千公里的距离,这边人生地不熟,为什么你父亲不带着你在那边重新开始,打个翻身仗,而是要千里迢迢的跑来A市这么个异乡打拼呢?”钟翰又问。
尤莉之前看起来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被钟翰这么问,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说:“我没有特意问过我爸这件事,那时候我小,他要来,我就跟着他办了转学手续,就来了,来到这边之后他很少提起来在老家时候的事儿,偶尔我说起来老家那边的事,他也一副不太想开口的样子,我就一直觉得他肯定是觉得自己当年在那边赔了钱,离了婚,落得必须远走他乡特别狼狈,所以才不愿意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现在他人都没有了,我也只能跟你们说我自己猜测的结论,没有办法帮你们去问出来他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你方才说你父亲到了A市这边不愁没有柴烧,这个‘柴’,是指赵泰河给你们‘让’出来的泰河大酒店么?”钟翰毫不留情面的直接询问起饭店的事情。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尤莉有些抵触的看着钟翰,表情不大好看。
“我们知道,你们家的‘泰河酒店’并不是一个原创的店名,更不是什么白手起家的经营模式,原本的店主赵泰河开店的过程和具体情况我们也同样有所了解,或者如果你觉得我们从别处了解到的关于从‘泰河大酒店’到‘泰河酒店’这中间偷梁换柱的过程,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的,你也可以纠正我们。”钟翰理会尤莉表现出来的敌意和难看的脸色。
尤莉沉默了好一会儿,表情有些复杂,多生气看样子倒也谈不上,更多得似乎是一种被人摸清楚底细之后的尴尬,半晌过后,她才叹了口气,表情恢复了平静,对钟翰和顾小凡点点头:“看样子你们确实也是没少打听我们家店前身的情况,那家店过去确实是那个赵泰河名下的,租了我们家的门市做餐饮生意。其实最初我爸买了那个门市的时候,也确实想过自己开点买卖赚钱,但是当时我们家的经济状况都还没有缓过来,也很拮据,自己经营实在是拿不出那笔钱来,亲戚呢,看到我爸栽了跟头,都怕他翻不了身,那段时间对我们也都是躲躲闪闪,钱包能按多死就按多死,生怕我们开口问他们借钱,所以我爸才靠租门市出去吃房租,慢慢赞本钱。”
她说着,扫了钟翰和顾小凡一眼,微微扬起了一点头,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底气十足一些:“房子呢,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房子,我爸收回来自己经商也是合情合理的,全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他赵泰河一个人叫那个名字,我们家用一用也没有犯了哪条法律,我们也是想要赚钱,想要吃饭,这都是生活所迫,俗话说得好,商场如战场,做生意就得利益至上,赵泰河当年如果不高兴,完全可以想办法把客人都拉走,他如果能做到,我们也拦不住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