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万年来谁着史
米兰不禁一笑：“就凭殿下刚才容忍我百般胡闹，我也不好意思说不帮。”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苏娜格兰女士比我早来一步，她总不会对殿下守口如瓶吧？”
安娜九世和苏娜格兰对视一眼，前者点点头：“她的确和我说了一些，但阁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知了一，当然也想知二，这不就是来请殿下把二告诉我的吗？”米兰坐正身形，完全没了泼皮相，“殿下，我洗耳恭听。”
一时间安娜九世竟然不知从何说起了，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先说说圣安娜公国的历代先祖吧。”
白山纪元中期，血族和人类因为重重矛盾而爆发了全面战争，这是一场关乎种族兴亡的大战。安塔曼加会战之后，血族损失惨重，士气低迷，彻底失去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在精灵调停下和人类签订了《白城和约》，黯然退场。以此为背景，圣安娜公国的第一代先祖带领上百人翻越艾德莱斯山脉，迁徙到创世山的沙丘一带，扎根繁衍。上百人的血族团体没有建国的资本，也没有这种心思和胆量，那是血族战败初期，整个种族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不止是人类的敌意，其他种族也因为血族衰落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圣安娜公国的先祖只求有一块地方安身立命，与周围的邻居尽量不起冲突，起了冲突也是能让则让。数个千年里，圣安娜公国的历代先祖谨小慎微，总算站稳了脚跟，从一百来人繁衍到四十万人，建立圣安娜公国，血族和人类之间的仇恨情绪被漫长的时间大大冲淡，这支血族终于在近代化前夕全球格局剧烈变化的时候国家地位得到正式承认，又顺利加入国际联盟，有了一席之地。
“不容易呀！”米兰感叹地说。
最有反应的是巴维尔，他想起之前的事：“肯说的是真的？你们真有四十万人？可……”
安娜九世苦笑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了。你看看这片地方，哪可能藏下四十万人？要真有这么多，也轮不到你们烧掉半个白森林了！”
苏娜格兰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叹息中，安娜九世继续说，在先祖来到创世山的第一个千年，天生异变，星落如雨，地动山摇，吸血鬼们抱头鼠窜，纷纷找地方躲避。第二天露头一看，地面崩裂，像一道丑陋的巨大伤口，深不见底。血族起初不以为意，直到某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穿过裂缝，回来后惊魂未定，满是血痕，血族的愈合能力一直很强，再可怕的皮肉伤于强大的血族而言，最多不用半个小时就会痊愈。这个家伙的血痕却在两天后才消退，还留下了终生不灭的痕迹，他脸色惨白地对长老说，裂缝之下是新的天地，有一种古怪的罡风，稍微靠近一点就被攻击，割开的伤口会有污染，而在罡风之后还有黑洞，更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这番话引起了长老的高度重视，经过慎重讨论，决定组织一批高手探险。
结合从苏娜格兰那里得到的情报，米兰很直接地问：“死了多少？”
“全军覆没。”安娜九世抿紧红唇，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一位准传奇境界的巫师大贤者，和十几位精英战士，在闯过无尽罡风之后已经所剩无几，筋疲力尽，面对大空洞，毫无抵抗之力，被吸入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之后的数个千年，先后三位大巫师为了一探究竟，闯过大空洞，结果只有一位逃了出来，因为耗尽力量，逃出来的大巫师被无尽罡风绞杀……”
米兰微微颔首：“我听苏娜格兰姐姐说过了，大巫师给你们留了两句费解的话。”
瞥了一眼暗精灵，安娜九世幽幽地说：“真正的弑神者，我们的守护者瑞雪尔，时至今日，血族上下还是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
“除了血族，还有别的族群进入地底吧？每个时代都有杰出人物，说不定就能解开谜团。”巴维尔说，心里想到的是莱卡，要真有精灵魔法师的实力，硬闯大空洞不难。
女吸血鬼缓缓摇头：“没有，在第一次探索全军覆没之后，先祖就用巫术对地洞做了伪装，将其列为禁地，无论内部还是来客都不得靠近。”
米兰细细琢磨，有了点儿头绪，口上却问：“这是为什么？”
得到的是沉默，安娜九世端起高脚杯，抿着血液一语不发。苏娜格兰似笑非笑，先问巴维尔：“你想到了什么？”
这并不难猜，巴维尔脑子转了转就说：“应该是为了研究地底的秘密，说不定就有意外收获，比如神秘的力量，可以让血族重新强大起来，以此恢复族群的地位。”
火堆上搭着三角铁架，挂上盛满鲜血的器皿，因为高温血液已经凝固成块。米兰也不怕烫，用手捞起血块掰开往嘴里塞，一边嚼动一边含糊地说：“你们四十万人如今还有多少？”
没有隐瞒，安娜九世毫不掩饰血族目前的虚弱：“四千不到。”
巴维尔大吃一惊：“人口减少了上百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空洞和无尽罡风难道会主动攻击血族？”
“地洞因天灾显现，之后的几个千年，只要不主动进入都无大碍。历代先祖从不向外界透露风声，所以到白山纪元结束，也很少有人知道地洞的存在。”
关键来了，如果不能深入，血族又是怎么得知加库玛大陆的存在呢？米兰明白女吸血鬼今天把人叫到这里，绝不会简单的说个故事，所以她的问话总是简单而直接：“你们有办法闯过两道屏障了？还是有捷径？”
“传奇强者也只能勉强闯过无尽罡风，面对大空洞亦是无可奈何。圣安娜公国强盛时期办不到的事，如今的血族人才凋零，连传奇强者都没有，怎么可能闯过去？”安娜九世淡淡地说，听不出悲哀喜怒，“没有捷径，之所以知晓加库玛大陆的存在，是血族用无数的流血换来的。”
三人都不说话，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果然，安娜九世古井无波的声音瞬间铿锵起来，如冰如铁：“白山纪元结束的第二年末，我们发现地洞有了异常，无尽罡风和大空洞毫无预兆的消失了！我的祖父康纳德大公一开始非常高兴，马上派人下到地底探索，结果又是全军覆没——不是无尽罡风和大空洞突然恢复，而是遇到了强大的魔兽。”她顿了顿，向苏娜格兰投去视线，“黑暗祭司学识渊博，你听过杰瑞斯特八爪章鱼吗？”
暗精灵面露茫然，摇了摇头：“听名字是海洋魔兽，章鱼类的我知道一些，没听过这种，是高阶魔兽吗？”
“水系超阶魔兽！”女吸血鬼加重语气，露出一个惨笑，本就惨白的脸色进一步白得吓人。
超阶魔兽，也就是具备传奇实力的强大魔兽，相较于高阶魔兽，超阶魔兽起点高，成长空间大，与人形种族同等的高级智慧，加上卓越的身体素质，理论上，传奇魔法师对上了基本没有胜算。高阶到超阶，这是质的飞跃，好比华姆利恩地头上的三大高阶魔兽，如果对上超阶魔兽，绑一起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米兰道：“地底世界是这只大章鱼的地盘？”
“杰瑞斯特八爪章鱼统治着捷列海范围的长岛地区，最靠近地表入口，性情暴戾。牠对血族实施了血腥的报复，指挥魔兽大军和一批人类试图冲出地底，被我的祖父带领血族精锐拼命拦截……”
“等等！你说人类？地底有人类？”米兰和巴维尔同时吃了一惊。
“听我说完。我的祖父和所有血族浴血奋战，但敌人太过强大，形势所逼，我的祖父准备撤出一段距离，等这些魔兽和人类冲出来在有利的地形上再战。但没想到的是，魔兽和人类冲出地表的只是一部分，数量不多，圣安娜公国举国之力总算消灭了他们，还抓了一些人类俘虏。然后我的祖父带人去地洞查看，竟然发现无尽罡风和大空洞恢复了，难怪魔兽和人类冲不上来。”
米兰还在想着人类的事，巴维尔急忙问道：“俘虏怎么说？”
“我的祖父亲自审讯了俘虏，也得知了加库玛大陆的事。”安娜九世深吸一口气，似乎那是一个噩梦的开始，“从俘虏那里了解到，地底世界有一片疆域辽阔的土地，广袤不亚于家乡，地底人类称之为加库玛大陆，血族称他们是加库玛人。”
“家乡？”巴维尔很会抠字眼。
“后来了解到，加库玛人来自维德南部的某个地方，有大片大片的荒野和戈壁。也就是说，加库玛人不是地底世界的土着，他们是从地表迁移过去的。”安娜九世抛出了重磅炸弹，“加库玛人迁移的时间，大概在一万年前到八千年前。”
米兰从沉思中回神，正好听到最后的话，震惊得长大嘴巴。女吸血鬼不看她的表情，继续说：“没错，加库玛人是在神明统治时期到弑神战争时期这一阶段陆续迁移的，他们在地底已经生活繁衍了一万年。”
“一万年的确太漫长了，精灵也不能无视上万年的时间跨度。”苏娜格兰背着手，语气沧桑，“人类寿命短暂，一百年就可以改变许多事，一万年……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加库玛人，不是维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