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花病历上的记载确实是很简单的。她来的时候是21岁,她本人是我们这里的居民。但是,病历上也没记载到底是哪个地州的,但是肯定不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因为病历上记载着,接诊的医生问过,回答是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她来之前是在外地打工的,所以是从外省回来后送来的。送她来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姓名叫做何力生。但是,我估计那是个编造的假名字,因为病历上没有抄录到他的身份证号。接诊医生听到了送人者的口音,判断是两广一带的,但是不能确定是哪个省的,因为对方没有回答。病历上还说,李玉花是在打工期间突然发病的,没有出现任何前期的征兆。她发病时唯一的表现就是见人就破口大骂,而且没有任何理由,见谁骂谁。后来被送回家乡,后来就送到我们医院来了。
病历上也有送她来的那个人的联系电话,但是没有具体住址,估计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但是,在病历上并没有记载她为什么如此害怕唱歌,只是在福娟来了以后,主管她的医生在一次偶然中突然发现这个奇怪的现象的:“某某年某月某日,福娟在工疗室大声唱《一无所有》的歌曲,正在骂其她患者的李玉花听到后,突然很害怕,并立刻走出工疗室回到了自己的病室。”
就这么奇怪。
从那以后,李玉花就对福娟的唱歌非常的惧怕,其实也没搞明白:李玉花是惧怕福娟、还是惧怕唱歌、还是惧怕福娟唱歌,这三个都有可能,但是却无法探究。那以后,福娟也就成了李玉花的克星。渐渐地,工作人员也都知道了她们俩之间的这个奇怪的现象。
精神病人的管理是很困难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做出什么奇异的举动,有时候还会伤害到工作人员或者其他病员,能有一个把另外一个患者降服的病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正如福娟能够降服李玉花,这样的一物降一物现象,也是工作人员乐意看到的。
虽然,我们目前还无法探究到,福娟以歌声制服李玉花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反正她能收拾住李玉花。所以,病房里的工作人员就在李玉花发病骂人的时候,把福娟叫来。
但是,在多数的时候,都是福娟听到了李玉花的骂声以后,就好像是听到了冲锋的号角一样,她自己就挺身而出的出现在了李玉花的面前,她俩好像一对冤家似的。只有李玉花赖床的时候,需要工作人员去请福娟过来。
吃过中午饭后,我小睡了一会儿,我这个人有睡午觉的习惯,即使十分钟也可以,如果不睡一会儿,那么下午就会无精打采。做什么都丢三落四的。当病房那只准点报时的挂钟响了三声时,我也就睁开了眼睛,在洗脸池子上用凉水扑了扑脸,就很快清醒过来了。
下午没有什么事,我把李玉花的病历取来,打开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利用的信息,看着那个“何力生”的签名,我还是觉得十有八九是个假名字。签名后面的手机号码,我也打过了很多次,只是在第一次打的时候是接通的,但是没有人接听,然后就再也没有打通过。
李玉花的病历我看了不下十遍了。
把病历摊开在桌子上,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李玉花突发精神病的呢?她在外省打工了多少年?如果她初中毕业就出外打工了,到她21岁,也在外工作了五六年,这五六年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事情?她是受到了什么深刻的刺激以后,导致的精神疾病呢?还是本来就属于遗传呢?因为不是她的父母,或者其他亲人送她来住院的,所以就无法探究她的家人病史,更何况送她来的人又一字不吐,就显得更加破朔迷离。
我最近一直和这个叫做“何力生”的人联系着,但是怎么也联系不上,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难道,何力生是一切的关键所在?或者,何力生就是导致李玉花得病的主谋?想到了“主谋”这两个字,我的大脑中忽然有一阵被划开而清明的感觉,但是到底是什么,我还是一时想不明白。
何力生显然不是李玉花的亲属,但是肯定和李玉花有着非同一般的特殊关系,否则他为什么要留下足够二十年的住院费,然后就此销声匿迹了呢?当时的院长见钱眼开,没有心思再去问身份证这样的详细信息,所以就留下了这么多的谜团。李玉花住院以来就没有人来探视,也没有留下任何值得参考的和有价值的记录。
可是,我心里的那个预感,还是如此的强烈。李玉花来到我们医院马上就要九年了,那个神秘的送她来的人应该到出现的时候了。所有小说、电影和电视上,大都爷是这样设计的,现实肯定也错不到哪里去。
我心里这样想着,谜底是该到彻底揭开的时候了。
站起身来,我伸了伸懒腰,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吐出来,前后左右摇一下身体,感到格外舒服。
我端起泡好的茶,喝了一口,又不由自主地使劲儿咳嗽了几下。我的女朋友早就让我赶快戒烟,但是已经吸了十几年了,我也做过了一些努力,可就是一时还戒不掉,背着女朋友我悄悄地抽,在她面前我就装,实在忍不住了找个借口溜开一会儿去抽一支烟。
女朋友最近下了严令,如果还不戒烟,今年国庆节结婚的事情就顺延,一直到我彻底戒烟为止。
我看看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就合上了李玉花的病历,到洗手间洗了脸和手,回到办公室脱下大褂,把要看的书放进包里,又坐了几分钟,这才站起身,带上门。我看到张主任等几个人也都锁好了办公室的门,大家一起出了病区。
我在病区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病区的走廊,正好看到福娟和李玉花面对面的站着,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很明显福娟占据着上风,李玉花还是那样,她低着头,脊背靠着墙。福娟则以胜利者的姿势瞪着她。
本来,临关门的时候,我是想走过去对李玉花说几句话的,但是想了一想,我的预感毕竟不是现实,而且用这个预感来探查李玉花的内心世界,肯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明天就是发生变化的一天吧,我这样想着转过身,跟着张主任他们一起走了。
在班车前,我看到女朋友拎着一大塑料袋子的野菜,赶快跑过去接了过来。
现在正是春天野菜发出来的最好时候,我们这里地处在郊区,野菜资源很很丰富,几乎一年四季都有人采摘。尤其春天的野菜品种更多,长得也快,老人们都说春天的野菜有营养,所以职工和住在这里的退休人员都去采摘。
我的父母特别喜欢吃野菜,每天女朋友都在中午的时候去挖好,我们一起坐班车,到了市里先到我家,吃过晚饭以后我们才出去看电影或者逛公园。
在郊区上班的人都要乘坐单位的班车,而且很多人都会养成一个习惯,车一启动就开始打瞌睡,一般快到站了,自己也就该醒来了。我也是这样,在车上睡觉可以补回晚上上网造成的睡眠不足。但是,我每次都是女朋友把我叫醒,所以如果她上夜班,我每次都要坐过站。
但是今天非常的奇怪,我的脑海里始终在翻腾着李玉花的事情,在班车上怎么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