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大院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说,老鲁还是特别老实的一个人,就是为人太木讷,不太喜欢说话,伤人毁物这样的事情一次也没有做过。
我也看到老鲁的病历中没有这方面的记载,这说明老鲁属于遗传性的、在智力方面有一定欠缺的精神病人,绝大多数这样的精神病人都没有伤害性,也不会自伤。但是,究竟为什么他突然起了杀心呢?还是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这是他最亲近的人。
警察在他做木工的工具箱里,找到了他杀死妻子的那把大斧头,是老鲁指认的,因为他已经把斧头清洗的干干净净的了,家里的血迹也全部清洗了。老鲁是一个严谨的过分的人,上班时,他干过活后总是把现场要最后完全清理好,才能放心的下班回家。
警察只找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一点血迹,经过化验是老鲁老婆的血迹,而老鲁的老婆被老鲁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后穿好了衣服,放在床上,还盖好了被子。家里的其它任何物品都没有翻动或者移动过,都干干净净、并且整整齐齐的在各自的位子上。邻居们也证实了,老鲁从来就是一个爱收拾家里的人,那些家具、电器总是放置的很规整。
邻居们看到戴着手铐木然的老鲁都感到不可思议,对他极其自然的指认着家里的杀人工具、死者的尸体,以及规规矩矩的回答警察的问询,对这些都感到奇怪,虽然老鲁有精神病,而且住过院,但是几十年来在大院里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甚至都不杀生,家里的活物都是邻居帮着宰杀,要不然就去市场买已经杀死的活物。
警察和邻居都听到了老鲁默然的讲述他杀人和把大斧头、死尸这些怎么收拾好,放在哪里的。好似对老鲁来说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他的表情呆滞,对身边的邻居没有任何的表示,好像不认识这些邻居了,他只是机械的回答着现场警察的提问,按照警察的要求把大斧头交出来,把警察带进卧室看妻子的尸体。
警察最后把老鲁妻子的尸体带回了公安局,那把大斧头作为证物也带走了。厂子保卫科和退休科按照警方的要求暂时封闭了老鲁家,又给他在外地的女儿打电话,让她赶快回来。公安部门仔细调查了两天,但是始终问不出他杀害妻子的任何原因,老鲁对杀死妻子这事一句话也不说。
根据单位退休科科长反映他以前在我们医院住过院,又在他的家里找到了一份在我们医院住院的病历资料,于是就送过来了。
至于警察同志对他女儿了解了什么情况,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最关心的是老鲁第二次住院,就以杀死妻子这样严重的事情进来,所以,要在路老师的主持下赶快进行精神病的法医司法鉴定。
公安部门也需要我们的鉴定意见,然后给老鲁定案。
“所有情况就这么多了,路老师。”苑主任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根据了解,和他病历上的情况看,他年轻时的这些病情表现,以及住院期间的情况,还不足以导致他这次的极端行为。”
老师又仔细地再次看了一遍老鲁的初诊记录,他对老鲁以前的病历好像不怎么特别感兴趣。然后他想了想,对大家说道:“走,我们先去看一下病人吧。”
在观察室,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床前,床上的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放着,护士说他很早就起来了,自己叠好了被子、摆好了枕头,还把床铺用手铺展了。早晨的饭也是正常的吃了,不挑食也没有剩饭。
他床前的柜子上没有放任何东西,暖瓶这些具有危险性,在我们医院都是放在医生和护士的办公室,病人喝水是到工疗室的大保温桶里倒,他们的水杯也都是统一收在专门放置病人饭碗和水杯的房间的架子上。
老鲁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前的塑料凳子上,他不吸烟,所以此刻什么也没做,就那样规规矩矩的端正坐着。穿着我们的病号服,脚上是拖鞋,他的双脚并拢在身前,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面。整个人给人就是一个极为规矩的老人,他都快八十岁了,但是看着身体很健康,没有丝毫的弓腰驼背的样子,头上的白发不多了,但是也没有谢顶。他的脸是接近长方形的,鼻子很高,眼睛很小,眉毛又很重,耳朵很长,下巴上没有胡须,但是可以看出来他每天都刮胡子,所以即使在拘留所也带着剃须刀的。
此时,老鲁好像没有看到我们七八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房间门口似的,对我们这些人很专注的看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上的反应。他的神情如此淡漠,与病例记录和警察交给我们参考的资料有绝对的印证效果。
护士长已经安排护士把他衣服里的所有东西掏出来放在她的办公室了,此刻见我们过来,也拿着老鲁的所有东西过来了。路老师仔细地翻看了这些东西,经过公安部门的仔细搜查和收缴,老鲁的衣服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只是一张年画上剪下来的纸片,是一个明星的照片,但是我不认识这个明星,还有三四张纸巾,和五六颗油炸花生米,都是一些看起来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物品。
路老师走进观察室,在另一把塑料凳子上坐下,其他人围站在旁边。路老师又仔细的把老鲁从上到下都认真的看了一遍,让四病区的张主任做了简单的体查,张主任从前到后的看过了,也掀开老鲁的衣服看了,然后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说明他没有明显的外伤。紧接着路老师又让三病区的赵主任再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内伤,赵主任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轻轻按了好几处,老鲁没有任何表情,说明他也没有很明显的内伤。
做过这些以后,路老师就开始提问了,他问的特别的随意,尽是一些家常的琐事,比如他女儿在哪里工作、是做什么的、外孙子多大了、上几年级了、院子里有多少住户、他喜欢吃什么等等,没有关于他杀人方面的任何问题。
这样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后,路老师站起来很和蔼地对老鲁说道:“老同志,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好像也很累了。”
回到苑主任的办公室,他又打开我刚才所做的记录,再把老鲁以前的病历浏览了一遍,把公安部门留下的资料也快速的看过了。把这些材料都看过,并且放好以后,他戴上了眼镜,在小苑办公室的沙发上伸直了一下自己的腰,又锤了锤后背。
刚才这一个多小时,路老师是有点儿累了。
路老师没有再让所有科主任发言,他开始讲述自己的观点:“这个叫鲁xx的患者是属于家族遗传的精神病,这是以前病历上的结论,是正确的。我此前也大概知道这个病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当时的诊断和治疗都是对症的。”
小苑主任给路老师端了一杯茶水过来,路老师对他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我认为,二十年前这个病人的治疗也是对症的,效果很好。当时他完全符合出院标准,才被家属接走。但是,为什么还会发生这个惨剧呢?我刚才把所有的材料都看过了一遍,我对这个病人最后的结论是:这是由他的嫉妒心理引起的极度妄想症,并导致他最终杀死了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