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的病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个病人抱在怀里了,所以,病人们没有及时收住腿脚和拳头,几个拳脚落在了她的身上。瞬间,病人们也呆住了,多少年来,只看到病人打架的时候,工作人员不是冲过来呵斥,就是给予惩罚,没有一个工作人员,能把病人抱在怀里,只为了保护他不被别的病人打!
病人们瞬间都呆立在当地,把手和腿收住,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这时,她反而不觉得痛了,只是尽力地把那个挨打的病人抱在怀里。没有拳脚再打在身上的时候,她抬起头,病人们看到了她眼里滚滚而下的泪水,一个个都慌了神,想赶快跑掉,但是又不敢。
她近乎是愤怒地大吼道:“看什么?难道你们还准备打人吗?”
病人们知趣地散开了,分别回到了各自的病室,病房里安静下来。
她拉起那个病人,看一下她受伤的地方,还好不重,因为她出来的及时、保护的更及时。
她轻轻的扶起病人,把他又带进了观察室,然后轻轻的拍着他,让他在床上躺下来。
我媳妇取来药瓶,为他细心地擦洗被打破的地方。那个病人很害怕,她就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睡着了,才锁上观察室的门,关了灯,轻轻的离开。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几个打抱不平的“打手”病人,总是在我媳妇上班的时候,跟在她的身前身后,意在保护她,甚至是屁颠屁颠地帮我媳妇的忙,还卖力的露出非常讨好的笑。特别是针对那个打了我媳妇一耳光的病人,他们专门有一个病人时刻盯着他,几乎是不让他靠近我媳妇半步,就是发药的时候,也有其他的病人代着取过来,交给这个病人吃,绝不让他接近我媳妇。
虽然我媳妇假装生气,不理他们,但是她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这些病人的表现真的很可爱啊!对那个打过她的病人,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他,经常把我买给她的好东西送给他,当然我买的吃的,她基本上都是给病人们吃了。
直到结婚后,她也是经常把家里的一些好东西,拿去送给病人吃。
过了大概半个月,病人们大概觉得我媳妇的气儿也该消了,于是就推选了一个领头的病人,专门找我媳妇道歉。
那个病人平时其实看着很油条的,也是煽动打那个病人的主谋之一,他站在我媳妇的身边,忽然有点儿更加傻呆呆的了。他看着我媳妇说道:“那个那个,真的对不起啊,马护士啊,是我们大家惹你生气了,我们都做错了,你要是愿意,就打我们每人几下吧,要不你把我们都绑在床上,保护起来吧,只要你能解气就好。你能不能对我们笑一下啊,你不笑,我们的心里都很担心你,生气对身体不好啊。”
我媳妇一下子就被他逗乐了,假装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两三下。在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你关爱的那些病人们回馈给你的那份温暖,那是发自内心的,那是来自休养员对她尊敬和爱护的真情真意。
精神病人也不是毫无感情的一群痴呆的人,你对他好他就会记住你的好,你关心他、爱护他、保护他,他会更多的回报你。虽然,他们的回报很简单,就是开始特别的听你的话,特别愿意帮你干这干那,特别喜欢围在你的身边,即使就那样简单地站着。
只要给精神病人足够的爱,对他们病情的康复是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的,有的时候,这些关爱很可能比药物的治疗更加的有效。
多年的精神病院的工作经历,遇到或者看到的很多这样感人的事例,我媳妇只是他们中的一个,也是非常普通的一个。民政系统是关心关怀最可怜的人、最贫穷的人和最可爱的人的一个单位,工作和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职工,他们都有着一颗金子般闪光的心灵,我们这些很普通人的无私付出,比任何一个单位的人付出的都多,也弥足珍贵。
这个世界原来就是不缺少爱的,只是看你付出的多不多了而已。有的人愿意一辈子的为他人、为社会,付出自己那份无私的爱。比如雷锋同志,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新的时代,我们的国家和社会涌现出了很多雷锋一样的人,他们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在每一个工作的瞬间,都能毫无保留的、毫不顾及自己的付出爱,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去做了,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人民也会越来越幸福。
没多久,我媳妇又轮到了小夜班,这次还有一个刚入职的小护士跟着实习。吃过了晚饭,黄昏刚刚到来,微微的夏季的小风吹着,院子里的树木随风飘动。
我媳妇带着那个实习生,把病房里能动的,和清楚的病人组织好,带着这些病人到室外去活动。因为病人总是闷在病房里,他们也不快乐。
我们这里属于城乡结合部,单位和农场相连,四周有两千多亩的耕地,以前我们职工都是要从事田间劳动的,比如栽树苗、砍甜菜、摘油葵、摘蔬菜,当然顺便偷几个农场种的西瓜和甜瓜或者西红柿、黄瓜的也少不了。
那时候的农民很朴实的,有的时候看到我们在偷摘他们的农作物,也不会找到单位的领导去告状,至多“哟嚯”一下,算是告诉我们,他们看到了,少偷一些就可以了,特别是不要糟践到农作物了。我们这些年轻人也很知趣,听到农民们的呼喝,马上就嘻嘻哈哈的跑了。
但是,我们偷到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扔在地里去的,揣在怀里,回到办公室后洗洗吃。
我们单位的职工对那个姓朱的专业农工,是既非常的讨厌,也非常的喜欢,讨厌他种的东西要我们去摘,喜欢他种能吃的东西,好让我们随时可以去偷。
据说这个朱姓农工,还是当时的院领导从养老院专门挖来的,对种地格外的在行。他每年都要种一些可以让大家伙偷着吃的农作物,当然还有他自己更需要的烟草,那几年单位的烟民们,几乎都是抽他种出来的莫合烟,因为他每年自己炒制的莫合烟很香很香的。
当然,如果他种的是甜菜、油葵这些不能吃的,还要在成熟的时候让大家下地去采摘的作物,那么所有人几乎是都在边干活就边咒骂他。
所以,一般情况下,职工劳动都要带着病人,那些清楚病人是很能干的。反正是单位自己种的东西,只要是能够偷回去吃的,那就看到什么偷什么。如果被院领导看到了,也是在病人的口袋里或者裤兜里,是病人随手偷的。领导也没办法,不让病人吃几个,下回那个农工再来病区要病人外出干活的时候,对不起,病人犯病了,不能干活了。
因此,往往病人们干完农活回来以后,各病区都是一次大丰收的景象,职工和病人们洗的洗、切的切,一整天都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