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张开嘴就能吃到沙子和尘土,但是乘客们都极力的忍着,就等着赶快到站下车。
我看看肖菊花还睡的正香,就稍微的关了一点儿我们座位的窗子。否则的话,等她睡醒了以后,肯定是一头一脸的沙子和尘土,不骂我才怪呢。
忽然,一阵清凉的风,从车窗外吹了进来,我一直忍住没有睡着的大脑,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我望向车子外面,此时已经驶进了一段一边有小高坡的峡谷,还能看到小坡的中间是黑黝黝的土,从土里龇牙咧嘴的露出来十几块很大的石头,看着也很奇诡。
我是个喜欢风景的人,不由贪婪的欣赏起来。
我看到,坡的底部有一条缓缓流动的自然小河,也是清澈透底,在车子行进中时而靠近小河的时候,我都能看得见河底晃动的水草。小河的两边,都有一些零散的自然长出来的树,有榆树、杨树等,没有人专门照顾这些树,但是依然挺拔傲立着。
“如果车子停了,咱们去河里能抓到鱼吗?”没注意肖菊花已经醒了,她看着窗外的小河说道。
“这个河里真的有鱼呢,”后面座位上的一个回族妇女接上话说,“以前,我们来这里玩过的呢,山坡的那边,有一大片的草地,牧民们经常来放羊放牛。”
肖菊花回过头,友好的对着她笑了笑,拧开瓶子盖喝了一口水。然后,她擦了擦脸上的沙尘,又贪婪的看着车窗外美丽的风景。
车子绕过了一个弯,就把那段山坡甩在了后面,很快也跑出了小山谷。
司机加了一把油,车子轰鸣着向前冲去。
远处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小村子了,还有大片大片种着小麦的农田,车窗外的热风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吹进来,肖菊花把打开的车窗关上了一点儿。
在车子停下的第一个村子前,我们俩下了车,一股热风把我们吹的龇牙咧嘴的。
肖菊花的心情却很好,甚至哼起了一首歌,我忘记了她当时哼的是什么歌了。我们顺着路基走下去,就走上了通往小村的土路。昨天,我们过来的时候,天还亮着,所以我们能大致分辨的清方向。
顺着这条土路,只要再拐一个弯,我们就可以看到那个村子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顺着土路走了一百多米后,就有一个小拐弯,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村子。
村子看着也没有多远,但就这么看着不远的地方,我们还是走了快二十分钟才走到了村子跟前。在村子前的一片榆树下,肖菊花停下来歇了歇,然后把瓶子里的水,一口气全都喝了,扔掉了瓶子,迈开步进了村子。
昨天,我们还觉得这个村子没有多大。但是,我们现在进了村子后,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就连那个村委会都没有找到。
于是,当我遇到一个扛着坎土曼的维吾尔族中年男人时,就向他问了路,他给我们指了路。顺着村子里已经压坏的柏油路,拐了两个弯,就认清了那家的方向。
我们俩直接走到了那个破败的小木门前,一点声息都没有,这是上午,是不是都下地干活去了?
肖菊花敲了门,果然没有人出来。我们看了一眼,门上也没有上锁,其实连门锁都没有。中国乡村的民风一向很淳朴,出去下地干活的时候没有几户人家锁门的,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
我们当然知道主人去哪里了,这个时候应该正是在地里劳作的时间。既然不知道他们家的地在哪里,何况这么大热的天,如果让我带着肖菊花,到附近的地里挨着找,我估计估计肖菊花也受不了,我们只好站在门外等着。
这时候正是大太阳当头照,真的是受不了。我看了看附近,在这家不远的地方,路边正好有一棵还算大的树,树下有阴凉。所以,我又很认真的在路上走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一块较大的石头。我把石头搬到了一个那棵树下面,招招手叫肖菊花过来坐下。
肖菊花顶着她的包,走过来坐下。没想到,她刚坐下就跳了起来,然后用拳头使劲儿捶我。我忽然明白过来,那块石头已经被大太阳晒得烫手了,这下子把肖菊花的屁股烫的受不了。
我赶紧道歉,先把我背上的大包垫在石头上,又把她手里的小包放在我的大背包上。她才又坐下了,树下还有一丝阴凉,我们就这样等着。
太阳是越来越高,不知道这家的主人中午是否回来。因为,很多农民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早晨出去下地的时候就把中午饭也带上了,吃过午饭,稍微歇一下就继续干活。这里虽然异常炎热,但是农民不敢躲在家里避开太阳,他们地里的麦苗,或者蔬菜都要锄野草,否则影响收成。
我按着太阳的移动的速度,不断的帮着肖菊花移动着那块石头,好让她一直能在阴凉里。就是这样,她也有点儿受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远远的,我好像看见是昨天我见到的那个男主人了,他正扛着铁锨走过来,他后面那个挎着篮子的人,也很像女主人。他们两个人低着头,被大太阳暴晒的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用脚踢了一下石头,肖菊花抬起昏昏欲睡的头,她也看到了。于是,她站起来又看了一下,然后很确定的点了点头,我们走到那家的院子门口,等着他们过来。
他们夫妇对我们的再次造访,可能感到有点儿意外。男主人推开院门,等着我们进去。在葡萄架下的阴凉里,女主人拿出暖瓶,给我们每人泡了一杯砖茶,然后就去厨房间做饭了。
我们没有坐下,也没有喝茶,肖菊花从她的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钞票(我昨晚就猜到了)。她什么话也不说,把信封递给了那个满脸诧异的男主人。
这个时候我们俩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男主人颤颤巍巍地接过信封,很快就能感觉到那里面是什么了。他也不知道此时该对我们说什么,连连点着头,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嘴张了几张,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肖菊花拉着我的手,转过了身,我们出了院门。
我们俩几乎是小跑着向村口跑去,也不看身后那家的两位老人是否站在门口。
还没有到村口,在路上就忽然看到陆书记匆匆的迎面跑了过来,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所以,他没有认出我们。
肖菊花奇怪地问他:“陆书记,怎么了,你这么着急的跑什么?”
陆书记这才看到是我们,他稍微一想,就知道我们是谁了。于是,他停下来对我们说道:“那个孩子,他死了!刚刚他们家把电话打给我了,派出所也接到了,大概一会儿就过来了。”
我们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死了。于是,我们回转身,又走了回去。
陆书记估计是到村口接派出所的警察,所以也没顾得和我们再说话,他就向着村口跑去了。
很快,村口就传来了警车的呼啸声,警车几乎是和我们同时到的那家院门口。我看到那对夫妻站在院子里,男主人的脸上毫无表情,女主人用袖子在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