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边第二间有一个开着的门,陆书记把我们引到门前请我们进去,这是他的办公室。我看了一下,他的办公条件也很简陋,一张新桌子还是那种我们首府早就淘汰的木桌子,椅子是套着黑皮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左边一个沙发肯定是用了很多年舍不得扔掉的,还有一个小茶几,也是木质的。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小摞子文件,还有墨水瓶和几只钢笔,我们现在几乎都用碳素笔了,钢笔已经很少有人用了,不过看着书记的钢笔是当年很有名气的“英雄”的,样式也不错。
茶几上泡着三杯茶,还冒着热气,看来阿布杜提前打了电话的。
陆书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让我们喝茶,先休息一下。他说,这个时间各家各户正在做晚饭,大概半个小时后吃晚饭。农民们忙活了一整天,此时都很累,需要好好的吃一顿晚饭,因为他们白天要在地里做农活,中午都是带着馍馍或者馕在地里,就着温开水当做午饭。所以,农民的这一顿晚饭尤为重要。
陆书记说我们等上半小时再去好一点儿。
茶是新疆的砖茶,泡的浓浓的,喝起来过瘾,一口茶喝下去,立刻就有点儿解乏的感觉。
新疆的砖茶是特产,每个新疆人都喜欢喝。在茶杯里放上从一整块砖茶上敲下或者掰下的茶,用刚烧开的滚烫的热水一冲,马上就有一股浓浓的茶香扑鼻而来。砖茶好像是新疆人最好的了,干活累了喝一口,很舒服,吃饱了喝一大杯也很舒服。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是喝着这个砖茶,天南海北的胡吹一气,更舒服。
肖菊花是个特别喜欢跟人闲谝的人,我总说她是个话痨子,跟谁都能胡谝。有这么一种人,总是怕别人不知道她知道的东西多,我就是这样评价肖菊花的。此刻,她和陆书记东拉西扯的说着话。阿布杜坐在一个圆盘凳子上端着杯子喝茶,不怎么插的进去话,我则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也愿意听别人聊天。
在肖菊花和陆书记的说话中,我大概知道了,这个小村子还不算最偏僻的,还有离托克逊县二百多公里的更远更小的村子,路更难走得很,开车要三四个小时。这个村实际只有七十三户村民,这与阿布杜的说法相差很大,我估计这里他也很少来,所以对变化过的情况知道的也不多。这个村的民族包括汉族、维吾尔族、回族,大致各个民族的数量也差不到哪里去。由于这里的生态环境不好,土地的质量又特别差等各方面原因,农民们主要种植一点儿小麦和玉米。能用来耕种的土地也不多,戈壁滩和沙化的土地很多,也没有草场,不能大面积养殖牛羊牲畜,每户人家也就养几只羊,个别的还养着奶牛,农民的院子里大都种着葡萄和一些自己吃的蔬菜。家家户户都打的有水井,那还是向县里申请的钱,每户补贴一半儿才打起来的。因为土地太少的原因,农民们的收入就很少,很多人家都有外出到县里或者更远的地方去打工的。但是由于文化程度很低,在外的都是做一些没人干的苦力活,不过农民们向来能够吃苦,而且特别的朴实,也没有什么人在外干坏事的。所以,在县里还是一个先进村,每年的各种补助项目都比较倾斜的。
他们俩谝的很热火,肖菊花喝完了茶,自己拿起暖壶又倒了一杯,我取出烟给陆书记和阿布杜各递上一支烟,三个人开始吞云吐雾,肖菊花用手不断的扇着,她不喜欢闻烟的味道。
陆书记看了看手表,对我们说道:“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去吧。要是再晚了一些,你们今天都回不到县里了,我们这里没有招待所,也没有旅社。”
他站起来,带头出了办公室的门,我们几个跟上他,他也不锁门。看来这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陆书记走路非常快,好像都带着一股风似的。
出了院子后,向左走去。
陆书记和每个小院敞开的门里的人打着招呼。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的黑下来。但是,太阳已经看不到了,还能看得清路面和人的脸。我看到几乎每家的院子里都搭着葡萄架,隐约瞅得见已经快成熟的串串葡萄挂在叶子中间,很像一串串的珍珠,可见他们的葡萄品种很不错。
新疆的葡萄本来就很出名,尤其以吐鲁番的葡萄名扬天下。我去过葡萄沟,头顶的串串葡萄,几乎张开嘴就能吃到嘴里。托克逊的日照时间也很充分,所以他们这里的葡萄还是很香甜的。
这个时候,被晒了一天的屋子里更热。所以,大多数的村民们都在院子里,每家的葡萄架下都有一个小方桌,一家人围在桌子旁边坐着,桌子上也都放着一个大茶壶,泡着的一律是砖茶。干了一天的农活,吃过了一顿歹歹的晚饭,不管是拌面,还是米饭炒菜,亦或是吃的馍馍和馕。他们此刻在自己家的小院里,小桌子上泡的是一壶浓浓的砖茶,抽着莫合烟,说说话,就显得特别的和谐。
走到左手的倒数第二家得门口,我从外面看的那个院子就很破败,全是干打垒的院墙,还特别的低矮,一个看来都用不上的院门一推就快倒了,只是个样子了。
陆书记推门的同时喊了一嗓子,一排土房子的一个门打开了,走出一对看起来很苍老的汉族夫妇。
肖菊花忽然捂着鼻子,轻声的对我说道:“什么东西这么臭呀?”
其实,还在院子外时,我就闻到了这股恶臭,还以为是哪家沤着肥料。但是,进了这个院子,才发现恶臭应该是这个院子里的。
我借着微弱的亮光看了看,院子里没有蓄粪池。味道好像是从小院角落的那个像猪羊圈的小房子那里发出来的,但是根本也听不到动物的声息,难道猪或者牛羊此时都睡着了吗?也或者被晒了一天,蔫吧了?
这家的院子看着与其他人家的一样大,农村划宅基地都是按照一个标准的,都一样大,谁家也不吃亏,谁家也不占便宜。但是,比我刚才路过看到的几个人家要简陋很多,地面也没有好好的平整过,院墙低矮而残破。
那对老夫妇诚惶诚恐地把我们四个人让进了正屋,微弱的电灯照亮了整间房子,也许是陆书记给他们说过了的缘故,在那间房子的大土炕上,一个方桌上摆着一大盆的辣子炒肉和一大盆面。
房主人夫妇把我们让到了炕上坐下,陆书记给所有人都倒上了茶,然后也不客气,他自己先拿起了一个大碗,盛上了面。
然后,陆书记对我们说道:“面过了水的,你们要是想吃热的,让他们盛好,再去锅里过一下,我饿了,就先吃了。”
男主人这时也在炕沿上坐下来,他也盛了一碗面,和陆书记一起,夹上菜拌着面,呼呼噜噜地吃起来。
女主人问我们谁要把热一下面,阿布杜摇摇头,也开始盛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