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都不愿提及的过往。
周灵菲的死是姜家人的一个心结,也是他们非常担忧的地方。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姜芜知道了,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姜芜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什么,也知道回忆起那些事情的姜山会非常的痛苦,因此在姜山开口之前抢先道,“在N市的时候,我见到了纪箐歌。”
纪箐歌?
这三个字,成功让得姜家人皱了眉头。
她的名字,他们当然都知道。但是,姜家的事情,与纪箐歌有什么关系?
姜芜见他们一脸的困惑,当下就把纪箐歌和周灵菲之间的瓜葛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又把两人之间的对话讲了出来,“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浓浓的歉意。
如果不是她出了事情,周灵菲说不定到现在都还活着。她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尽管知道这是她做出的选择,她依旧无法释怀。
姜山讶异的张了张嘴巴,见她不似说谎的样子,沉默了许久,又叹了一口气,“小梧,我们之前之所以隐瞒你,是因为害怕你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事实上,你母亲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也曾经和我说过。那个时候,我自然是反对的。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是痛苦的……”
他真的没办法做出选择。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女儿,两个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没有办法抛下谁。如果可以,他宁可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你母亲说,她坚信一定在这个世界上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着。或许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许你正在吃着苦……她说,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找到你,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在爱着你。”
姜芜心一震。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自己重生之后,姜家人对于自己能跑能说话一点都不惊讶的原因吗?
“我们不知道你是否受了很多苦……”姜山把手搭在姜芜的肩膀上,郑重道,“过去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参与,但是现在,你是姜芜,是我的女儿,是你哥哥的妹妹,我们会对你好,会把之前所欠你的全部弥补回来。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想着姜芜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姜山基本可以断定,她在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生活的时候,日子过得不是很好。但是她很懂事,甚至懂事得让人觉得心疼。
那些过去他们无法参与,也无法倒转时光,但是未来,他们一定会保护好她,不再让她吃一点点的苦。
姜芜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姜山和姜氏三兄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灵魂丢失本不是他们的错,可是他们却把全部的责任都担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周灵菲的死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影响,可是没有一个人怪罪她,没有一个人觉得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他们是真心的为她好。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温暖,让她不自觉的害怕,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好了,今天该是值得高兴的日子,说那些伤心事做什么?”姜树最先走过来,轻轻的拥抱了姜芜,“小妹,你只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宝贝。不管是老头子,还是我们这三个哥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姜桐没说话,却也是抱了下姜芜。
姜叶走过来,想学自己的哥哥们抱抱自家小妹,却被是姜山一把推开了,“你们几个够了,别动我的宝贝女儿!”
姜叶:“……”
摔,前面那两个抱的时候他怎么不说?欺负小的,真是凑不要脸的!
姜芜被姜山这个动作给逗笑了,沉重的气氛得到了缓和,她想了想,转身对着周灵菲道,“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一份。”
祭奠过后,几人又一起回了姜家。
虽然爸爸和哥哥这种别扭的称呼,姜芜依旧喊不出口,不过横隔在她和姜家人之间的那堵无形的墙倒是薄了很多。谈话间,姜芜也是更加放开了自己,没有之前的拘谨。
到了晚上,她把自己的房间反锁,翻身下到院子,然后猫腰到了围墙边,爬了出去。
不远处,姜山和姜树等人站在阴暗中,静静看着姜芜的动作,等到她出去之后,姜叶这才担忧的问道,“大晚上的,小妹这是要去哪儿?万一遇到了危险,我们要怎么办?”
联想到之前在姜芜房间里发现的纸灯笼和桃木剑,姜山心中有了数,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只是觉得她身上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宿命,到底会不会发生在小梧身上。”
“什么宿命?”姜氏三兄弟没听太清,问道,“老头子,你也有事情瞒着我们?”
姜山摇摇头。
现在还不是说那个的时候。而且,那个层面的事情,不是自己这种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要想彻底解决的话,还是得靠小梧自己。
不过,他也会想办法帮上忙就是了。
想到二十多年前,自己听到这个世界上有鬼这件事情的时候,还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但现在,连自己的女儿很有可能是重生的事情都能接受了。
时间啊,果然能够改变人。
内心感慨着,姜山转头对着几人道,“小梧的事情你们不需要插手太多,免得她生气跑了。我可告诉你们三个臭小子,谁气我宝贝女儿,我就把谁打一顿!”
姜氏三兄弟:“……”
这个爱女成痴的糟老头子。
姜树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在姜山转身的时候,凉凉的问道,“如果你把小妹给气着了,我们可以把你打一顿吗?”
到底是自己的老子,打之前还是要先问一下的。
姜山二话不说就弯腰,拿起自己的鞋子砸了过去,“臭小子,看我今晚不打死你!”
这个不孝子,居然还想着打自己的老子!不行,他得先下手把他打死!
姜桐和姜叶同时望天,然后默默的回房间睡觉。
反正这两货精力旺盛,让他们消耗下也好,省得整天没事干,一个整天在几人耳朵边啰嗦,一个整天出去拈花惹草。
姜芜爬出姜家,走到路口处喊了辆车,然后到了巷子口。
沈萧这回似乎已经料到她来了,门口的鹦鹉还没上蹿下跳,他就先开口走了出来,“不是让你半个月之后再来的吗?现在才过了几天啊!”
姜芜耸耸肩,“今天是她的忌日。”
沈萧怔了怔,旋即有些伤感道,“哦,原来是今天啊!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鬼自然不会老的,他所谓的老,不过是指他在人间徘徊太久,记忆力急剧下降,或许再过段时间,他连姜芜都不认识了。
两人进了房间,沈萧在自己的老位子坐了下来,“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话都会告诉你的。”
再瞒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今天是她的忌日,想必姜山已经把她的事情都告诉给她听了。再者,就算姜山不说,纪箐歌也已经把来龙去脉都告诉她了吧。
“你到底是谁。”
沈萧嗤了一声,慵懒的躺在椅子上,“你要是不问,我都快忘记了。我和你母亲一样,也是一名阴阳师。可以说,我们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你母亲的性子非常古怪,即便是家族的人,也很少有和她成为朋友的。我是为数不多的,和她一直保持联系的人。本来按着发展,我们最终会走到一起,生个孩子,然后等待着死亡。”
因为阴阳师家族的人寿命都非常短,尤其是继承人,所以他们一般不会和正常的男子谈恋爱或者是结婚生子,而是在内部解决问题。在周灵菲遇到姜山之前,他是一直坚信他会赢取她的芳心的。可是谁能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姜山,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或者,她从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吧。
“你母亲在去找你的灵魂之前,曾经找过我。”思索了半天,沈萧才想起被自己以往了很久的事情,“她说家族的人曾经找过她,说是那段时间他们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而且有个族人在去驱鬼的时候,没想到没能成功,反倒是被鬼夺走了灵魂,最后占据了他的肉身。”
姜芜诧异的抬头。
被鬼夺走灵魂然后占据肉身,这样的事情虽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基本上很少见,尤其是阴阳师。因为阴阳师的体质很特殊,有的阴阳师身体就是一道符咒,鬼魂进驻,只会把自己困在里面,然后彻底的灰飞烟灭。
上次那个女鬼想要占据自己的身体,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灵魂和肉体还没有彻底的融合,比较好下手。按着她现在的情况让那个女鬼再来一次,她肯定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那段时间,鬼魂造成的波动很大,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只是如此,鬼魂的力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准确的说,是恶灵的力量非常的大。它们不知道在哪儿吸食了那么多的煞气,到处搜刮灵魂吞噬,一时间地府的鬼魂减少将近一半!”
一半!
这个数量有多么恐怖,身为阴阳师的姜芜再清楚不过了。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样的情况?!”姜芜激动的站了起来,“恶灵吞噬灵魂的数量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彻底消化的话,它们自己也会因为吞噬太多而爆体,从而彻底的消失!”
再者,地府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恶灵横行,不管是阳间的风水师还是阴间的地府,都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它们是吞噬不了那么多。”沈萧静静的看着姜芜,说出了让她更不安的话语,“但是它们可以把其余普通的灵魂,变成自己的同伴。”
普通的灵魂沾染煞气变成恶灵,影响力或许不如那些因怨念而成的恶灵大,但是也可以吞噬一部分的灵魂。
然而,这还不是让他们最惊心最忧虑的事情。
等到姜芜冷静下来之后,沈萧又是抛下了爆炸性的话语,“最让人恐怖的是,按着这样子的发展,恶灵的数量应当会越来越多才对。可是族人发现,那些恶灵的数量,都维持在一定的数量,不增不减。”
姜芜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不用沈萧解释,她也猜得出来。
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在吞噬着那些恶灵。
那股强大的力量,让恶灵吞噬普通的灵魂,等到无法再吞噬的时候,就把那恶灵一口吃掉了。就好像是在圈养自己的宠物,等到它没办法发挥作用的时候把它处理掉。
这样子,不但能节省自己的时间,还能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不被人发觉。
真的是一箭双雕。
但是这样一来,那股强大的力量,就真的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恐惧。
明面上的东西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往往是那些潜伏在阴暗处,使着各种手段干着不为人知的事情的东西。
“你母亲是阴阳师家族的继承人,自然是要担负起这个责任的。”这都是命,是他们无法摆脱的宿命,“家族的人让她回去看看。那个时候,你的母亲怀着你,索性还不到分娩的时候。不管是出于使命还是什么,她都必须去查一查。”
她的本事是所有族人中最强的,如果她都毫无办法的话,阴阳家族中再也无人能解决得了这件事情。可恨当初他恼怒她嫁给姜山,在她结婚之前和她断绝了来往,躲着不肯见她。若是他一直都陪在她身边的话,或许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我不知道你母亲去调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那次我们族人损失惨重,你母亲自己也是出了事情。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发现她肚子里的你没了动静。”
姜芜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的灵魂,就是在那个时候丢失的吗?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姜山说的,她只是找上我,告诉我在某个时间到某个地方,见一个人。”说到这里,沈萧突然自嘲一笑,“或者说,找一个鬼。”
鬼?
“你母亲是家族继承人,知道很多秘法,本事也比我要高出许多。我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用什么法子去找你,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去了。”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嫉恨里,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没有办法想,每天浑浑噩噩的,生不如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斯人已逝。
“再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只不过,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我心中很不好受,没能熬到那个约定的时间。本来很多年前我就该去投胎了,只是我已经错过了很多事情,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守信。”
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在这里布下了一个结界。死后,他没有去投胎,而是等到约定的时间,去见了传说中的白无常,在他的带领下,见到了当时年纪尚小的姜芜。
姜芜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心情了,苦涩复杂的望着沈萧。后者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状若无意的挥手,“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在遵守自己的诺言。”
他可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失信的小人。
默默的把事情消化完,姜芜又抬头,“当时地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按理说来,这已经不是普通事件了,这可关系到阴阳两界的平衡。作为管理灵魂的机构,地府不可能不知道。
“地府那边到底有没有出手,你母亲没有说。不过当时她倒是无意的透露,说是在和白无常接触的时候,那边好像早就知道了,没有过多的慌张。”
早就知道了?
姜芜的头都要大了。
本以为是简单的事情,不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和秘密,一环扣一环,都快把她绕晕和逼疯了。
她也知道,要想知道事情的答案,问薛君翊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联想到之前他的反应,姜芜默默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问他他肯定也不会说。
不过,她倒是可以试着从三八那里套套话。
“我知道的基本上都告诉你了。”沈萧伸了个懒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赶紧问,不问我就走了。”
走?
姜芜下意识的接过话,“你要去哪儿?”
沈萧翻了个白眼,一副你是白痴吗的表情,“当然是去地府准备投胎啊!”
他在人间已经很久了,要是再不走,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上辈子过得那么苦,但愿下辈子可以轻轻松松的过一辈子,不会为爱成狂。
姜芜沉默。
正当沈萧以为她是在舍不得自己的时候,姜芜又幽幽的开口,“既然如此,你店里面的黄符是不是都可以送我了?”
沈萧:“!”
他就不该指望姜芜这个小没良心的会惦记他!
“哦,还有……”
沈萧又眼前一亮,隐隐有着期待。
或许,她只是为了找借口,其实心中还是很舍不得自己的。
“之前你收我的那些毛爷爷,可不可以还给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穷。而且,你拿到地府也没什么用啊,哪里又不收这个。我把毛爷爷折算成冥币给你,怎么样?”
“姜芜。”沈萧面无表情的喊了她的名字,在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一字一句道,“你、给、我、滚、出去!”
姜芜自然是不会滚的。
实在是不想把最后一点时间浪费在和她计较上,沈萧想了想,咬牙对着她道,“这些都给你了!不过,你要是有机会遇到下辈子的我,记得往我卡上多打几百万。”
她可是姜山那厮的女儿。
姜芜呵呵。
想的美。
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的。
“那我现在带你去地府吧。”
啊,带老沈去地府,怎么找也能折算好几天寿命吧?反正他都是要去的,自己去还不如她带他去,反正她比较熟路。
姜芜恶趣味的想着,不过这个念头刚过,那些刻意被压下去的不舍和留恋又涌了上来。
沈萧对她来说,意义很不一样。
在她心中,沈萧的地位还要比姜山高很多。是他找到自己,教会了自己很多本事。他像是自己的师父,又像是一名严厉刻薄小气的父亲。
当然,要是沈萧知道她所谓的父亲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前缀,肯定是要把她打死的。
环顾一圈,沈萧站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出房门,拎起那只还在扑腾的鹦鹉,对着姜芜示意,“我们走吧。”
快了,所有的事情都快有个结果了。
姜芜开了鬼门,带着沈萧到了尽头。三八站在入口处,先是看看沈萧,然后才把目光放到姜芜身上,“我把人……咳,鬼带走了。”
姜芜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沈萧走上前,率先走了进去。就在他即将消失的时候,姜芜忽地出声,“我变成姜梧去见你的时候,你早就猜出来我的身份了?”
当时他还说自己去整容……果然都是假的吧。
沈萧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时候他还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情,所以才故意表现出不认识她。事实上,从她刚进自己的结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三八和姜芜说了几句话,也跟着走了进去。
俩鬼沉默的走着,四周都是飘荡的鬼魂,有不长眼的想要靠近,被三八一条鞭子抽远了去。
飘荡着的鬼都是没办法投胎的,它们在地府待得久了,难免有点难以忍受。
毕竟相比于人,鬼魂存在的时间比人要长得多。知道自己没办法投胎,又无法去人间游荡,只能在地府静静的等着,等到灰飞烟灭的那天。即便是鬼,也是没办法承受。
走过奈何桥,三八才开了口,“事情办好了?”
沈萧点点头,“是,你们让我告诉她的事情,我都说了。”
三八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沈萧,“这是爷让我给你的,里面的东西会让你找到你所想要的。”
“谢谢。”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看着沈萧那如获至宝的模样,三八终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前面就是投胎转世的地方,你要是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不用了。”沈萧捏着手里的东西,眼底有着刻入灵魂深处的执念,“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如今总算是可以去做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即使魂飞魄散也没关系吗?”
沈萧哈哈大笑,转身又走过奈何桥,留下一句,“为了她,我从不惧这些!”
三八摇摇头,内心倒是没有多少感想。毕竟做鬼差好多年,他见过太多的事情。转身拍开拿着瓢挤过来想问点什么的孟婆,朝着阎王殿走去。
薛君翊正在处理公务,三八走进去,也没有出声。等到他抬起头,才站到他面前恭敬道,“爷,沈萧已经走了。”
薛君翊手中的笔一顿,旋即若无其事道,“知道了。”
复而又低头继续批阅文件。
三八弯着腰,退了出去,正巧遇到牵着鬼魂走过来的四九,略微踟蹰,还是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担忧道,“若是将来那位姑奶奶知道了,肯定又是要和爷吵得天翻地覆了。想想当初……”
四九静静的盯着他。
三八整个灵魂一颤,僵硬的转过身子,对上薛君翊那冰冷无情的视线,哆嗦着跪了下来,“爷……”
他又触碰到爷的禁忌了。
好在这回薛君翊没说什么,视线移到四九身上,“你跟我来。”
四九应答一声,把自己手中的铁索丢给三八,然后跟着薛君翊走了进去。房门紧闭,外面的人无法听见里面在说什么。
三八简直是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段时间自己总是惹得爷不痛快。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职位可就不保了。职位不保也就算了,还有可能会被爷流放,在个连鬼都不愿意待的地方默默的魂飞魄散。
嘤嘤嘤,这样的惩罚简直是太可怕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开除,三八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业务又精湛了不少,连续拿到了很多奖,这才敢在薛君翊面前露个脸。
当然,这也是后话。
姜芜走出鬼门,看看沈萧留下来的东西,把自己用得上的全都搜刮了,连她之前给他的毛爷爷都没有放过。等到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了,她才走出了结界,又在外面贴上了几道黄符。
这样一来,即便有鬼误闯入这里,除非是实力强横的鬼魂,否则是进不去的。
这里是沈萧曾经待过的地方,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它就此消失。
重新回到姜家的时候,天已经是蒙蒙亮了。姜芜重新换好衣服,刚想躺下,就见自己的床上突然现出一个人影。
“特么的!”
姜芜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爆了粗口。
这货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总是不敲门就闯了进来!阎王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到了地底下,一定要把他拉下马,自己坐上那位置!
到那时候,她也要这样,开心了就跑到他床上吓他,不开心了跑到他床上打他!
等等。
啊呸。
为什么要到床上!
十万头草泥马在姜芜心中奔腾而过,留下了一堆马粪,要多膈应就多膈应。
薛君翊淡定的在她床上坐着。
姜芜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对准了他的脖子,恶狠狠的一咬。
去他丫的上司,去他丫的阎王,她忍了很久了,现在不爆发,更待何时,这段时间来两人之间的阴阳怪气她已经受够了!
薛君翊身子似乎有那么瞬间的僵硬,也不知道是因为脖子疼的缘故,还是因为姜芜这亲密的动作。
当姜芜咬得差不多想要松开他的时候,却被他化被动为主动,双手狠狠的禁锢了她的身子,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有点冰有点凉的嘴唇轻轻滑过她的脖颈,移到了她不同于他的温热的嘴唇。
“唔……”
姜芜瞪大了眼睛。
这老流氓,又吃她豆腐!
面对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让自己多占一点便宜的姜芜,薛君翊低低的笑了起来。这笑落到她耳朵里,就像是一把火在她全身点了起来,烧得整个人的血液都沸腾了。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薛君翊又是轻轻的咬了一口,这才肯放过她。他一松手,姜芜立马又蹦下床,手发颤的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货能不能别这么变态!吻她也就算了,还总喜欢在末尾咬她一口,当她是果冻,还得先舔舔然后再咬?
疯子!
面对她的控诉,薛君翊很是淡定,“你总是不听话,这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让你长点记性。”
姜芜被气得差点晕倒。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经过别人同意就吻别人,这是耍流氓,这是变态!”姜芜气得话都快说不利索。
“不经过别人同意就咬别人的脖子,这也是耍流氓和变态。”
姜芜:“……”
她讨厌嘴巴比她厉害的人!
“你到底来做什么?”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姜芜在床边坐下来,一双眼警惕的盯着他,“我一晚上没睡觉了,有事快点说。”
要是熬出黑眼圈了,她就把他打得也出两个黑眼圈。
“哦。”薛君翊云淡风轻的回答,“我来陪你睡觉。”
姜芜:“……!”
她想要杀人,不,杀鬼。
薛君翊仿佛是很喜欢看她跳脚的模样,嘴角轻微上扬,毫不遮掩他此刻愉悦的心情,“我来找你,是为了和你说点正事。”
正事?
姜芜才不相信。
然而不管她信不信,薛君翊已经悠悠的开口,“《谋嫁》这部戏已经快要拍完了,过后还有好长时间的宣传期。在这期间,我不会给你接任何的戏份。”
不给接戏份?这不是断人财路吗?
姜芜又开始磨牙了。
这货是不是想来挑战她的忍耐度的?
“你还记得于新之前调查的案子么?要是你把这案子查清楚了,可以抵消一百只鬼。”
一百只!
不是一只也不是十只,而是一百只!
姜芜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
嘤嘤嘤,这死抠门居然也有大方的一天。
“但是这期间你有任何的危险,我都不会出手。”
危险?
姜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只是一件凶杀案而已,为什么会有危险?难道说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凶手不是东西?
话说完,薛君翊又抬眸看她,“来,现在我陪你睡觉。”
“你去死!”
……
等到薛君翊走了,姜芜才撇着嘴重新躺回到床上,想着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晌午了。
仰天惨叫一声,姜芜起身快速洗漱换衣服,下楼的时候姜山已经准备好午餐了,见她着急的模样,以为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问道,“小梧,你怎么了?”
姜芜悲催的苦着脸,“我赶不上飞机了。”
真是的,要不是老薛那一闹,自己现在肯定在机场了。
打电话和崔建远说明情况之后,她也就不着急了,坐下来和姜山吃了午饭,这才慢吞吞的出了门,直奔机场。
==
休整一天,姜芜开始准备拍最后一场戏。
终于是到了夙怀雁死的时候。
姜芜撑着下巴,对着秦盛开玩笑道,“你说我这回要怎么死呢?”
秦盛轻咳,“姑奶奶,你就别拿这个来开我玩笑了好不好?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找那么死人的角色给你演的。”
瞧瞧现在,她演尸体都演出一定的心得了。
姜芜无趣的收回视线,看着剧本。
傅逸尘走了过来,朝着秦盛微微点头之后才在姜芜身边坐下来,“你对这场戏有什么见解吗?不如我们来交换下意见?”
剧本虽然有场景也有台词,但是并不是死的。等到对戏的时候,演员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形,适当的修改一些表达。
因为没有人比演员本身更了解那个角色了。
姜芜正求之不得呢。
傅逸尘对演戏这方面很有经验,和他对戏的这段日子,她也是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从不同的角度去揣测看待这个角色,才能让角色的形象更加的丰满鲜活,更加吸引观众。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之后,崔建远就拿着个大喇叭开始朝两人喊话,“赶紧下去化妆准备,下一场到你们的戏份了!”
两人顺从的下去化妆和弄造型。
姜芜进了化妆间,刚想自己找工具化妆,就见到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秋桃拎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激动的对着她道,“姜芜!”
“秋桃?”
她怎么会在这里?
“嘻嘻,我现在是你的专属化妆师哦!”秋桃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虽然我觉得你的化妆技术比我好得多,但是说不定我可以帮上点什么忙呢!”
姜芜一脸的茫然。
她没听说过自己有什么化妆师啊。
落秋桃一步的秦盛探了个头进来,“这是公司为你配备的化妆师,兼兼职女助理,以后秋桃就跟着我们一起工作了。”
姜芜哦了一声,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秦盛把头收了回来。
起初他也觉得很突然,只是君翊和他说是公司那边的决定,他们也只能这么办。而且秋桃不算得陌生人,比其他人要好的多。
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再者,公司那边能这么重视姜芜,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有负面情绪。
化妆间内,姜芜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秋桃却是很快就进入了化妆师的角色,拉着姜芜让她重新坐下,然后开始给她上妆,“唔,我可以喊你小芜么?”
姜芜的年纪比她小,喊她姐什么的太不合适了。
“嗯。”
“我就说我们之间有缘分吧!”秋桃显然很是高兴,眼角的喜悦之情都还没有消完,“想到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工作,我就开心得不行!”
姜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附和的应了。
“那个……谭念菱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秋桃手一顿,关切道,“当时我们都说肯定是她在诬陷你呢!你是不知道,戏拍完之后,剧组里没一个人和她有来往的。导演说,要不是看在她是女主角的份上,发布会都不想让她出现……”
谭念菱在剧组真的嚣张惯了,导致根本没人喜欢她。大家都自觉的远离她,不愿意和她打交道。
这还真的是夏侯康的作风。
想到他说那话的表情,姜芜就有点不厚道的想要发笑。
“后来她有那样的下场,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化妆,时间倒也过得很快。换好衣服之后,造型师又帮姜芜弄好了造型。
“真漂亮!”秋桃双眼冒着星星,双手合十,欣羡道,“小芜,你一定会火起来的!”
姜芜不可置否。
火不火没关系,有钱赚就行。
秋桃还是有点了解她的,知道她不在意所谓的名气,嘿嘿一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姜芜在的地方,她总是莫名的安全感倍增,觉得无比的安心。而且,面对姜芜的时候,她也总是不自觉的想要说话。
要知道,平时她可是很腼腆的。
真是奇怪。
甩掉脑子里的想法,秋桃陪姜芜走了出去。
因为这次的戏场面比较宏大,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姜芜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都还在忙碌的做着前期准备。
姜芜本想帮忙,但是奈何自己穿的衣服很是不方便,别说是搬东西了,自己弯个腰都累个半死。
秋桃阻止了她的动作,主动上前帮忙,连秦盛也把大爷放到座位上,帮着工作人员搬东西。
反正早点结束也能早点休息嘛!
傅逸尘也想搭把手,工作人哪里敢让男神帮忙啊,传出去他们剧组肯定是要被粉丝喷死的,当下连连摆手,表示他坐着就好。
傅逸尘很是无奈。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切总算是妥当了。
姜芜整理好衣服,对着崔建远示意。
“各部门就位了!”崔建远捏着稿子开始狂拍,“等下谁负责的区域出了问题,今天的工资就别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