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冷雨,落叶萧萧。
连续多日的雨季,子芽河床上涨,路上零星几个人影,越发显得城池荒凉,沐水节那日的热闹似乎近在眼前,眨眼,城中就蔓延着死气。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门口,这宅子,前庭后院,与别的宅子并无不同,只有跨过高高的门槛才发现,所有的门窗都被砖石封严实了,不像一座宅子,倒像是冢。
赢璇穿了一件黑红相间的祭服,黑色的头发绾在脑后,头上无一首饰,就连那猩红的指甲也已经卸掉了。
香冬撑着伞踩着马凳下了车,伸手去扶她,两人共撑一把伞,进了宅院,门在她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这宅院不仅是门窗,就是廊庑也全部都封了起来,绕过壁影,赢璇微微止步:“你就在此处!”
“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香冬只觉得这宅子比别处更冷。
赢璇从一个隐秘的小门入了封闭起来的廊庑,两侧挂了油灯,她脚步坚定地往前走,走到顶,她拨了拨右侧的一盏油灯,门口出现了小门,她俯身而入,看着当先一座高二十尺的巨大铜像,虔诚地跪在地上:“赢璇拜见氏神!”
“辛苦你了,起来吧。”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与铜质的法身共颤:“本来不必如此麻烦,没想到姬氏小儿横插一脚,不过,妫氏神沉寂,这城池就如空城一般,时机已到!”
“因为氏神沉寂,我为免生乱,已下令关闭了所有的城门。”赢璇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她忍辱负重二十年。
“好,开始吧。”
“是!”
赢璇膝行几步,从供桌下拿出一个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截一截的木头,那木头被拼接起来,勉强是妫氏神的模样。
供桌前有一个巨鼎,赢璇起身,把那拼接起来的妫氏神法身掷入巨鼎之中,本来安静的巨鼎,突然窜出火舌,将那法身包裹。
“以妫氏神为引,借妫氏氏子一魂三魄,助吾得道!”赢氏神声音洪亮,为了这一刻,他等了上百年,如今,终于要成功了:“以妫氏神为引,借妫氏氏子一魂三魄,助吾得道!”
“以妫氏神为引,借妫氏氏子一魂三魄,助吾得道!”
阴雨绵绵的妫氏城突然乌云压顶,雨停了,雷声不断,这座不起眼的宅子完全被黑暗笼罩。
电闪雷鸣,天一下子就黑了。
因为妫氏神沉寂,又因为雨季,妫氏人多在家中消沉,突然而至的雷声惊得大家都往外瞧,黑暗中,似乎瞧见了无数的雷电恍若火蛇一般包裹了妫氏城,大惊之余,那雷电映入了他们的眼睛,霎那间,清澈的眼睛变得木讷,他们继续做着刚才做的事情,但是,每个人却都像失了魂魄一般,不言不语,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无数的魂魄如飞蛾扑火一般钻入了巨鼎之中,被燃烧的火舌吞噬,焚烧的烟雾被赢氏神吸食,那泛着青光的铜质法身幽幽地泛着黑光。
赢璇匍匐在地,耳边恍惚是魂魄的哭泣声,因为妫氏神在火中,那些魂魄心甘情愿地追随氏神。
黑云压城,电闪雷鸣,赢璇头抵地砖,冷气蔓延至自己的全身,她的心却是热的,筹谋二十年,终于成功了。
无数的雷声震耳欲聋,恍若就在耳畔,赢璇不敢抬头看,却感觉耳边喧嚣,明明是封闭的宅院,里面的狂风似乎要将她席卷上天,她看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衣袖裙摆在颤抖,心里就像揣着一团火。
风越来越大,吹得赢璇耳膜胀疼,她甚至什么都听不到了,雷声、风声,什么都没有,只感觉大风包裹着自己,风吹得她浑身冰凉,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昏厥时,风骤然停了,她深呼吸一口,缓缓抬头看向那方巨鼎,火已经熄灭了,里面空无一物,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她不敢再抬头看,慌忙地垂下了眼睑。
“赢璇!”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赢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而立之年的男子,肩宽腿长,穿一件黑红相间的祭服,小麦色的肌肤,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此时一脸威严地看着赢璇:“随吾回城!”
看着眼前的人,赢璇泪流满面,再次伏地叩首:“赢璇拜见氏神!”
......
当姬南初赶回平凉时,城门口竟然围满了要入城的人。
城门卫一看到她,立即把人群隔开:“仙君回城,仙君回城!”
听到仙君二字,不少人先是一惊,接着满含热泪地喊道:“仙君,我等要入城,我等要入城!”
这时,姚绥一身军服挤了过来,紧皱着眉头看着姬南初:“仙君,您先回城,这里乱!”
姚绥从麦积迁入了平凉,如今入了城门卫。
姬南初看着门口入城的人犹如下饺子一般,但是出城的人几乎没有:“怎么了?这些都是哪里的人?”
姚绥也是焦头烂额的,亲自替姬南初牵了马:“我送您回去。”
“出了什么事?”
“最近好多城池都在闹鬼,可是平凉、皋兰、麦积却没有鬼,不知道外面怎么就在传,说是这三座城池有天狱镇守,鬼魂勿进,大家蜂拥而至,如今城中的酒楼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不仅仅是平凉,麦积和皋兰也是人满为患。”这几日,姚绥感觉自己都长了白发了:“人太多了,难免会有纷争,不说城门口了,就是衙门里也乱成了一锅粥,人太多了!”
各族以氏城为居,大部分都是居住在自己的氏城,就算有做生意的,也不会久居不走,如今,别的氏城的人因为闹鬼,都涌入平凉、皋兰、麦积三城,而且来了就不走,城中人口暴涨,问题自然就多了,况且这三城才刚刚经历迁民,各种官位都只是临时的,差役部曲也还没磨合好,立马就要经历如此大的考验,的确很难。
“直接去督军衙门!”姬南初也没有想到,迁民之后立马遇到了闹鬼,她准备要给大家一些时间适应的,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跟前,那就没办法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