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秦晓峰默默回去。安雨墨不在,院子里空荡荡的,他觉得无聊,跑去搬了一坛酒。
“一个在工坊,一个在餐馆,日子怎么过?”
秦夫人的话,浮现在他脑海中。
成亲以后,他去衙门当差,她循规蹈矩做新妇,早饭和晚饭常一起吃,也经常在院里散步。以后,都是早出晚归,白天说不定都见不着一面。若他还是捕快,巡街时还能拐去餐馆看看……整天不在一起,确实是个问题。
可硬要她回来,说不定真能走到和离那一步,她做得出来。
哎,还是想办法再劝劝爹娘吧。
第二日一早,他拿上礼物,去了安家。
“咳咳,”安夫人把安雨墨拉出来,“这几天我有些不舒服,就多留雨墨住了些日子,晓峰啊,今日你就带她回家吧。”
安雨墨耷拉着眼皮不看他。
“雨墨,事情已经有了进展。”先说个小谎吧,秦晓峰的手心直冒汗。
“真的?”
“真的,还需要你帮忙。”
安雨墨撇了撇嘴,“好吧,先去店里说。”
两人取了包裹来至馄饨馆,一路没怎么说话,“早上不开店?”秦晓峰很心虚。
“主要是中午和晚上。”安雨墨没看他,放下包裹,取了菜来择,“等天凉了,再出早摊。”秦晓峰净了手,也来择菜。
“你不去当差?”
“一个大案子暂时了了,我已经告了假,下午再去。”
“你说家里的事有进展,进展到什么程度?”
“爹娘很生气的程度。”
安雨墨笑了,“起码把事情挑明了对吧。”她歪着头,看他的眼睛。
“挑明了,挑得不能再明了。”他突然像个孩子似的,有些委屈,“娘子……”
“无论如何,都谢谢你替我说话。”安雨墨握了下他的手,“我还有些别的主意。”
“嗯?”
“今日回去,再去请求一次。”她眨眨眼。
“到底是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她抬脚,掀开帘子去了厨房,秦晓峰紧跟上去,双臂一展,抱住她。
“啧……”
“雨墨,我们不要分开。”他紧紧抓住她的手。
“傻,”她转过身来,“单说没用,多想些办法。”
“那你告诉我,你想了什么办法?”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出去说,热死了,帮我拿冰块。”她推了推他,却推不动,一抬头,吻落下来……
小芹在前厅坐着,听厨房没了声响,悄悄起身,关门出去。
“你刚刚说,上午告了假?”安雨墨的脸颊红红的。
“嗯,”秦晓峰抵着她的额头。
“那跟我出去一趟吧,看看我想了什么办法。”
“好。”
热气渐渐上来,两人撑着伞出门,路遇巡逻的捕快,被笑了一通,秦晓峰红了脸,依然牢牢握着伞柄。
“去哪里?”
“去牙行,去找人,去看院子。”
晚间回家,星星在头顶闪耀,微风吹散热气,夫妻二人各自拎了一个盒子进了秦老爷和秦夫人的院子。
“爹、娘,”二人行礼,“酒楼新制了山楂糕,请二位品尝。”
“雨墨,回来了。”秦夫人去接,秦老爷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爹,”秦晓峰取下盖子,把山楂糕拿出来,放在秦老爷身边。“您辛苦了。”
“我不辛苦,我哪里辛苦,我哪有秦捕头辛苦。”
“老爷!”秦夫人皱了皱眉头,取了块糕点,“嗯,果然不错,是雨墨的手艺吗?”
“不是……不过,娘喜欢的话,我在家也可以做。”安雨墨笑了笑,看了秦老爷一眼,“请爹也尝尝吧。”
秦老爷的神色柔和了些,轻咳一声,也取了糕点。
秦晓峰松了一口气。
“爹,您前几日说,想多雇些人,再开一个工坊。我看您和娘比较忙,所以,我和雨墨今日去看了几处地方,地址在这,还有图,您和娘看看,哪里合适?”他递上一个书册。
“你们不是……”秦老爷和秦夫人疑惑,这小夫妻二人在搞什么,不是昨天还闹着说不想去吗?
“爹,娘,买院子的钱,我们俩想出,就当是我们的投入了。”
果然……秦老爷冷哼一声,不过,他翻开书册看了看,选的地方的确可以。
“你们哪里有钱?”秦夫人也明白了两人打的算盘。
“娘,我们成亲时,您和爹给的……”
“真傻。”秦夫人摇摇头,“你们有这份心,很好,不必如此。”
“爹,娘,”安雨墨走上前,欠了欠身,“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早些年没有帮上太多忙,晓峰心中一直愧疚。如今,我们成了亲,每月领着家里的银子,更是愧疚。这次要再建工坊,我们当然要多出些力。”
“出钱了,就不出人了是吧。”秦老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当然不是。”安雨墨又欠了欠身,脸上一窘,“家中生意,是您和娘还有兄嫂一点点经营起来的,我们二人是秦家一份子,当然不会逃避。过几日,晓峰就会回家来,我当然也要帮忙,只是,爹,不一定待在工坊才算帮忙,我有个想法,请您先听一听。”
秦老爷和秦夫人相视一眼,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有一好友,是郑家姑娘,我与她经常见面,知道郑家是开书铺起家的,后来,有了印制书籍的工坊。”
“这我知道。”
“这些年来,郑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齐州城,江津、永和、兰县也有铺子。除了书铺、笔墨纸砚、印刷工坊,他们还投了钱在绸缎庄、香料铺、医馆、书院,去年,郑姑娘到兰县去,还买了院子,打算做房屋租赁。”
“雨墨,你到底想说什么?”秦夫人皱了皱眉头。
“娘,我还有一好友,是丁家姑娘,如今是林家的少夫人。她与夫君行医,存了一笔钱帮东坊的老人做小本生意,去年,她在洛城县买了温泉山庄,今年,她的书院招了学生,她还在兰县开了牙行。”
“这不是,不务正业吗?一个女人家,闹这些做什么。”秦老爷摇摇头。
“爹,娘,您二位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儿媳年纪小,见识浅,请二位别见怪。只是,我觉得,郑家之所以能成为大富商,是因为他们不拘泥于做一件事,也不拘在一个地方。林少夫人之所以能取得很多病人的信任,因为她脚步不限于医馆。儿媳想问,秦家的生意,是不是也能有新的尝试?”
“我们工坊才十多年,不能和郑家比。”秦夫人也摇了摇头。
“但是,娘,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事情,让工坊经营起来更便利。”
“嗯?”秦老爷有了兴致。
“您说要建新工坊,这些时日忙起来,腾不出时间看人,也腾不出时间看地方。要雇到合适的人,的确要花费很多精力……我原本就想开一个牙行,以后,雇人、看地方的差事,都能交给牙行做,爹和娘只需要最后看一眼,做个决定即可。而且,牙行接触的人和事多,还打听行情,为工坊招揽生意。”
秦老爷继续看着她,未置可否。
“我听嫂嫂们说,家里一直想开成衣店。大家喜欢穿什么,流行什么,布料店的老板会说,会提要求。但真的要了解穿的人在想什么,需要什么,还是需要去市集观察、询问,我一直开餐馆,常接触的,就是市集的人。”
“图穷匕见”了吧,堂前坐着的秦家老夫妻忍不住想笑。
不过,这个儿媳,说的有道理。